但是,文现里亚古书堂的店员是一位拥有过人观察力的女性,「奇迹」当然发生了。
「只要有那些线索,对于我的母亲来说,要找到住处并不困难。她恐怕连对方的职业、兴趣、学历、家庭成员等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那种事情怎么能观察得出来?」
「母亲的口头禅就是:『只要看看对方拥有的书,大致上就能够了解书主的为人。』有点类似罪犯侧写……而且准确得教人难以置信。我想应该再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那种地步了。」
「你也办不到吗?」
「我当然办不到。」
我惊讶于她竟然否定得如此迅速。很难想像在书本知识上还有人比栞子小姐更厉害——我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了。
「原本在抵达那间公寓前,我还不确定那本《最后的世界大战》是赃物。
直到与须崎先生谈过之后,我才确定。他虽然误会了书的出处,不过谈话中包含了许多重要资讯。既然身为藤子不二雄书迷的父亲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最后的世界大战》,却对儿子隐瞒找到这本书的地方……我想母亲那句『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指这个意思。」
我这才发现刚才听过的那些话,事实上都带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假如栞子小姐的推理全部正确的话,也就是说,须崎先生是被栞子小姐母亲那句充满讽刺的谢辞所吸引,那么真相会是多么不堪啊。
「难道她对须崎先生的父亲鞠躬,也是……」
「『对于《最后的世界大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这句话只是在威胁他招供。特地把须崎先生赶出屋外,两人开始单独谈话,也是因为不希望小孩子听到对话内容。
通知警方,或劝他自首、把书还给原来的主人,都是很好的解决办法。然而,母亲却不是这种人。」
「……她是哪种人?」
我顺口就问了这个问题。栞子小姐紧咬住没有血色的嘴唇。
「呃,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没关系……」
我连忙补上这一句。她摇头:
「没关系……我的母亲虽然相当聪明……有些时候却天真到近乎残忍,简直像在玩游戏一样,对于背地里的黑箱交易也不以为意。我想当时她一定也对须崎先生的父亲提出了十分过分的要求。」
「……要求转让《最后的世界大战》之类的?」
「她应该也有想过这点。不过以那种方式得手的书,应该很难卖掉。明知是赃物还进行买卖的话,就是违法……所以,她大概是以不举发《最后的世界大战》当作交换,要求他转让其他珍贵的收藏品。」
「咦?」
「摆在那个房间里的收藏品,包括今天收到的这些单行本,都没有更早之前的作品,全部都是一九八〇年以后出版的,或几乎没有古董书价值的东西。
须崎先生的父亲似乎拥有过不少当时曾经受到瞩目的初期作品……尤其是杂志和别册附录。一九六〇年代之前,漫画月刊附上漫画别册当作附录算是很普遍的情况,因此如果他从藤子不二雄出道时就是书迷的话,有那些收藏品也是理所当然……母亲恐怕就是要求他把那些收藏品全都割让了。」
「……你的意思是,免费吗?」
「这部分我就不清楚了。总而言之,须崎先生的父亲应该曾经拒绝。须崎先生不是说过父亲不会轻易卖掉自己的收藏品吗?……因此,母亲写下了这个当作说服他的王牌。」
栞子小姐把「二〇〇〇圆」的标价单拿给我看。纸片在有些增强的风中飞舞。我沉思了一会儿。
「写下这个……所以说,这是事后才写下的?」
「是的。须崎先生误以为父亲是在我们店里购得那本书。母亲将那个误会延伸成谎言,提议万一须崎先生的父亲拥有被偷的《最后的世界大战》一事被人知道,仍有办法全身而退。而这张标价单就是脱罪时可派上用场的小道具。」
「小道具……真的有办法能够成功脱罪吗?」
「大辅先生,你知道『善意第三人』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从字面上看来,好像是好人的意思。
「这是法律上的用语。」
「法律用语?」
「是的。比方说,如果有人拿赃物卖给我们店。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购后转卖给其他客人,基本上不违法。我们店和买下赃物的客人属于不知道当事人特殊情况的第三者……这种立场在民法上称为『善意第三人』。而这张标价单,就是证明我母亲与须崎先生的父亲是『善意第三人』的证据。」
我不解偏头,想要在脑袋中厘清状况,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不起,可以再说得简单点吗……」
「假如这张标价单经过认定是真的,就表示把赃物《最后的世界大战》卖给我们店的另有其人。同时,这个两千圆的金额,也表示我母亲没注意到这本书的价值……亦即她不晓得这就是那本被偷的高价旧书,所以买下并出售。
简单来说,我母亲虚构了一位与自己及须崎先生的父亲无关的假犯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从犯人手中便宜买下这本书然后又卖掉,如此一来,双方在法律上都不会被追究刑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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