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道:“你是指有意陷害?我已说过,飞刀是件平常东西。”
“在密室中留下飞刀也就罢了,凶手何必又在死者右手上做这许多名堂?无名指、食指、琴弦、琴柱,这分明暗含着《锦瑟》中诗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难道还与李探花无关?”
李寻欢深饮一口酒,道:“李是大姓。我还没那个荣幸与李义山认祖归宗。”
荆非摇摇头,踱至窗边,眼望远方道:“世所用者,二十五弦之瑟;惟锦瑟五十弦,不为时尚,天神之所用。有传记云:义山二十三岁弃仕途往玉阳山学道,遇一宋姓女冠,有情然无终。敢问小李探花:为何探花郎不做做小李飞刀?再者:小李飞刀黯然关外,彼时又华年几何?”
李寻欢咳了一阵,猛然想拿起晾在一旁的丝帕,却又轻轻放开手,沉声低笑道:“都似你这般注诗,今日的人岂非都要随古人上吊了?”
荆非不语。忽转过身,咧嘴笑道:“极是。难怪我考不上探花。”
李寻欢微微闭眼,深吸口气道:“当下与其谈诗论赋,不如打探一下诸葛霆究竟有什么仇家。”
阿飞忽道:“死的人已经死了,找到凶手也活不过来;倒是该想想将被杀死的人。我不通诗赋,但那诗句应该还有下文。”
荆非冲到桌旁,捧起酒坛,道:“阿飞,我敬你一杯。”灌下两口,将酒坛推至李寻欢面前,道:“李探花不想告诉他的好兄弟下一句诗是什么吗?”
李寻欢仰头应了口酒,低吟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荆非朗声道:“‘庄周梦蝶’、‘子规啼血’,虽然老旧些,但也算好典。”
李寻欢仿佛无比疲惫地抬起头,道:“《邵氏见闻后录》云:‘庄生、望帝皆瑟中古曲名’。”
荆非不以为然,道:“此地我也来过几次,倒颇知道一个梦蝶、啼血的地方。”
“哪里?”阿飞道,话毕才发现李寻欢已脸色煞白。
“经正北的驿站,山西李园。”
☆、八
作者有话要说:
刚过响午,走廊内又是一阵嘈杂,阿飞出门,只见官府派了杵作将诸葛霆的尸身带走检殓,再向客栈老板打听,说是知事已解除对店内客商出入的限制,于是三人各打点齐行装,到楼下柜台结清银两。
老板似是心绪仍未平静,简单的一通帐竟扒着算盘打了三四遍。阿飞忽见那算盘一角金光一闪,再定睛看去,只见算盘边框上烫金印着个纹样:三条横线,排列似一“三”字,被一圆环圈绕当中。一抬头,见李寻欢与荆非显也注意到这纹样,但三人旋即旁顾他方,并无人言语。
出门辗转雇定辆马车,驾车的倒不是曾在客栈内饮酒的大汉。三人上车,辘辘北行。
不多时,镇东北角的小客栈已滑过眼前。客栈内的镖队仍未离去,远远就见参差插在镖车上的两色镖旗,其中一面正是昨日在雪地客栈门口曾经见过的。当日阿飞未曾看明那镖旗的面目,今日见那镖旗在风中舒展开来,竟映着阳光反射出一圈金灿灿的暗纹,亦是三条横线与一圆环。
阿飞转向荆非道:“你无所不晓,可知诸葛霆生前在哪个镖局?”
荆非笑道:“自然是顶了他兄弟的缺,仍在金狮镖局。”
“但金狮镖局数年前的镖旗却不是这般模样,难道是换了老板?”
荆非不由向窗外张望了一番,一直闭目养神的李寻欢似也微睁了下眼。
“与算盘上的纹样一般无二。”阿飞点破道。
“这我倒未注意。”荆非懒洋洋地倒回靠垫上。
阿飞继续道:“昨日我在雪地客栈门口曾听诸葛霆与那黑长脸汉子抱怨,问为何临时更改了路线。随即客栈内出现诸葛霆被人羞辱的事件。当晚,镖队其余人等显见都在此地住宿,为何独有诸葛霆一人留宿镇中客栈?这其中必定有人暗中安排。”
荆非笑而不语。李寻欢睁开眼,望着阿飞,低咳了一声,道:“三横并列,乃八卦中之‘乾’卦。”
阿飞顿悟道:“再配以金色,正谐音‘金钱’。难道金钱帮余威仍在?”
李寻欢倦道:“我三年未入江湖,早已孤陋了。那三横与‘乾’卦的关联也不过是我的猜测。”
阿飞正欲转问荆非,却见荆非正把玩着昨日雕刻的寿星像,自言自语道:“大半日了,还不曾见识过李探花的手艺。”
李寻欢沉一口气,笑道:“自娱的玩意,不足挂齿。”
荆非递过寿星像,道:“那就烦请李探花斧正小弟的拙作了。”
李寻欢接过木像,端详一番,道:“自然是好功夫。”
荆非自怀中摸出刻刀,以衣襟拂拭刀刃,道:“可惜我只会使刻刀。不过这手艺当年也救过我一命。”
“哦?”
“小弟潦倒之时,曾靠卖这木像混到不少银两。”
“寿星本就讨喜,再加上荆兄的刀工,生意当然好。”
荆非忽凑近一些,道:“不止如此,据说我雕的寿星像还很灵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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