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堂副教授之帝都异闻录_[日]爱德华·史密斯【二册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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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青年的中间隔了一张年代久远的桃花心木桌,喝着味道比平常稍淡一点的绿茶。

  稍作休息之后,绅堂总算开口回答美作刚刚的问题。

  “会开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大概是第一次在校外交到亲近的朋友。”

  秋生原本就不是东京人。她是为了求学来东京,寄住在阿姨家,自然也没有任何同年龄的朋友或认识的人。在东京结交到的朋友,全都是在学校,也就是美作所不知道的女子学校同学。

  “这也不能怪他。在这种地方出入之类的事情,实在不是可以在学校大肆张扬的事啊。”

  “……嗯哼。”

  原本美作是以一点点讽刺和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可是绅堂却意外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这么一来换成美作皱起了眉头,咬了一口羊羹。

  (我知道绅堂确实很中意他没错,不过现在这是……)

  想不到绅堂竟会认真考虑到这个程度,连美作也大吃一惊。虽然这名海军中尉从不认为自己的挚友对小男孩有兴趣,但是他知道,绅堂丽儿这么执著于一个人类,是极为罕见的事。

  事实上,绅堂在意的不只是秋生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朋友身上。还有另一个同样、甚至令他更加在意的地方。

  那就是有关沙世的父亲,莳苗玄庵。

  “你听过一个叫做莳苗玄庵的人偶师吗?美作。”

  “莳苗?……不,没听过。”

  “也是。应该说,问你知不知道人偶师的名字这件事本身也很奇怪。”

  绅堂单手拿着茶杯,偷笑了一下。

  “……还真是抱歉啊。”美作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扬起眉毛。

  他故意让自己觉得好像担了无谓的心。绅堂每次都是这样,当自己稍微顾虑到他的心情时,他就会巧妙地隐藏弱点,转而露出不正经的笑容。不过以美作的个性,当然不会因此停止担心。

  “说到人偶师,就是那个吧?文乐人偶的……”

  重新回归正题,美作说出了他对人偶师的印象。所谓文乐,指的就是以人偶演出的“人形净琉璃”(注:日本传统艺能之一,操作人偶并伴以三昧线演奏的戏剧说唱;文乐原指演出人形净琉璃的剧场,现多做为人形净琉璃的代称。)。

  不过他的想像有误。

  “不,真要说的话,应该是比较廉价的那种。像展示小屋(注:盛行于江户时代,任何东西都可以拿来展示。例如特技表演,以及畸形的生物或人类,有时也会出现买卖人口并加以凌虐成展示品的例子。)……最近比较少看到这种地方了,不过就是会展示在那里的东西,名称是活人偶。”

  “……听起来实在不像是个有趣的东西呢。”

  面对这个认真过头,而且喜好方面有点洁癖的友人,绅堂忍不住苦笑。他到底想像成什么东西呢?不过若是换成自己,一听到那个名称,大概就会先冲过去看了。

  “那东西并没有你想像得那么恶心低俗啦。实际上只是做得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偶而已……不过最近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大多数的活人偶,都是模仿知名戏剧的经典画面、佛教故事,或是日常生活当中的“场景”制作出来的。

  理所当然地,除了有单独一尊之外,也有些场景是由复数的人偶所构成,完全是等身大的人体模型,是一种让人感受到远超过浮世绘或说书的临场感的娱乐。

  “问题在于在艺术方面并没有获得好评。不过松本喜三郎(注:松本喜三郎(1825-1891),江户末期至明治时期的人偶师,以写实手法制作等身大的人偶闻名,并称其为“活人偶”,代表作有“谷汲观音像”等。)的观音像就很有魅力,让人着迷。另外还有……高梨阳吉之前也曾做过,他实在非常多才多艺啊。”

  前者毫无疑问是活人偶的巨匠,不过后者则是在绘画、陶艺等各种艺术领域发挥长才,与其说是人偶师,称呼他是会做人偶的艺术家可能更正确。

  活人偶做为展示品的巅峰期,一般认为是江户末期到明治时期这段期间。

  刚刚绅堂提出来的松本喜三郎,也是在距今大约三十年前告别人世的,而与松本齐名的安本龟八(注:安本龟八(1826-1900),同为江户末期至明治时期的人偶师,制作人偶之精细可见血管,仿佛跟真人一般,还曾至上海展示其作品。)则是在日俄战争之前去世。如绅堂所说,当时的活人偶只被当成一种庶民娱乐,至于成功发掘出其艺术价值,则是在非常非常后来的时代了。

  能够流传到现代的人偶极为稀少,而且也几乎没有关于制作者的姓名纪录。活人偶,正是被时代巨浪吞没的文化之一。

  “所以那个叫做莳苗什么的人,就是制作活人偶的工匠是吧?”

  “似乎是这样没错。据说他的工作范围相当广泛,从文乐人偶到有机关的人偶都有……不过在活人偶这一块,有许多收藏家愿意出高价购买。”

  “表示他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如此精美吧……”

  美作看起来似乎懂了,但他其实并不是完全懂。他没有任何像样的嗜好,可说是距离收藏家最遥远的人种。至少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花大钱,只为买下一个做工精巧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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