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地,本身就是收藏家典范的绅堂,正在脑中回顾着自己搜集而来的莳苗玄庵的资料。主要是一些记录人偶相关的艺术与商业评价的书籍。
人偶师莳苗玄庵。这个姓名最早出现在一百年前的纪录,所以是传承了好几代的名号吧。
每一代的玄庵都以制作精巧人偶闻名,从初代开始就有相当程度的好评。
此外,每个时代的莳苗玄庵,还有另一个共通的地方。
(虽说他不是陶艺家,不会被束缚在同一片土地上……但又不是北斋。)
他们的活动地点完全不固定。
依据纪录,初代莳苗以人偶师身分出现的地点是大皈(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写法才正确)。不过大约十年左右便搬离了,之后在近畿地区各地到处搬迁,最后前往江户。
后来,玄庵的名字辗转出现在这些都市里。看不出来他们是在哪里完成名号交替,他们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居住十年以上。
至于现在居住东京深川的玄庵,已经住了八年有余。详细情形必须调查更多可靠的纪录,甚至调查公文才能知道,不过,若玄庵真的依照某种规律不断搬家,那么时候也快到了。
(虽然艺术家因为一时兴起就搬家的行为并不罕见……)
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这种感觉,与其说是针对不断搬家的行为,可能更像是针对莳苗玄
庵本人的、类似绅堂的直觉之类的感觉。绅堂望着手中已经变凉的茶。
“……”当初在银座偶遇时,玄庵的那双眼睛。那双闪烁着晦暗光芒的眼睛,实在无法让人不在意。
(看起来不像是非常粗暴的人,不过就是让人觉得……)
这是直觉。身为一个行走在魔道上的人,绅堂感受到近似同类的气息。
“……既然你这么担心,不要让他过去比较好吧。”
“……嗯。”
美作观察着好一阵子沉默不语的绅堂。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于人的细微感情相当迟钝,所以像眼前这个拥有非比寻常感性的挚友,美作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推测他的心情到什么地步。不过看起来似乎没有错得太离谱,可以稍微安心。
被戳中痡处的绅堂皱起眉头,紧盯着天花板。因为他很清楚,莳苗玄庵的确让人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不过在完全不同的定义之下,绅堂也在玄庵的女儿身上,感受到某种不寻常的东西。
然而,这个随时都能保持冷静、甚至冷酷的男人,也存在着所谓的弱点。
“……那个孩子之所以交不到朋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你对秋生小弟太好了啦。”
美作闷声笑了起来。
从第三人的角度来看就会知道。绅堂丽儿对筱崎秋生很好,甚至有点拿他没辙。
因为平常总是维持着“秋生”和“老师”的关系,绅堂一直居于上位,所以很难察觉。不过看在美作这种认识绅堂丽儿很久的人眼中,甚至会觉得绅堂把那个年纪差了一轮之多的助手,当成小猫一样溺爱。
“……随你怎么说。”
被人说中心事,绅堂丽儿回答得像是在闹别扭似的,这可是相当难得一见。
美作苦笑了一下,随后把彻底变冷的绿茶一口喝光。
原本是为了最近每个星期都找上门来的表妹,特地过来找当初造成这个状况的始作俑者,想要好好抱怨一下绅堂的。
(……算了,今天就别说了。)这个头脑好到令人尊敬的好友,似乎罕见地陷入了苦恼。此时,实在不忍心打扰他。
07
自从秋生和沙世相遇,已经过了半个月左右。
这段期间,自从秋生第一次前往莳苗宅之后,大概每隔不到三天就会去找沙世。
初次造访的时候,秋生聊天聊到忘了时间,一直说个不停。不过后来考虑到自己身为绅堂助手的工作,还有对玄庵的顾虑,从第二次开始,秋生就把聊天时间控制在一小时左右。
不过,这样的时间限制反而让秋生和沙世的距离越缩越近。两人都一边珍惜着有限的时光,一边尽可能地多说一点、多亲近一点。那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小小愿望,仿佛在小小鸟笼当中相亲相爱的小鸟一般。
……于是这一天,两人溜出了那个鸟笼。
“哎呀,秋生小弟弟,还真是不能小看你呢。”
“不、不是那样啦!”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女侍们异口同声地取笑秋生,而秋生也以同样的答案回应她们。
“不好意思。要是老师在就好了……”
“不会……因为这样很有意思呀。”
沙世边说边温和地露出微笑。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带点红晕的表情。
两人现在正在神乐坂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厅里,隔着桌子相视而坐。
沙世的父亲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绝对不会允许沙世在自家以外的地方和秋生见面。不论沙世是独自一人,还是有他同行。
所以这其实是秘密的幽会。
“我真的很少有机会来到这种店里,所以有点紧张……”
绅堂丽儿事务所所在地的一楼是充满摩登风情的咖啡厅,绅堂和秋生都是这里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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