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先去听故事吧。如果我需要你的话,就给你打电话。上面有喝的东西吗?”“恐怕没有,主人。”“哈迪先生还真是很克制啊。告诉他们拿一瓶苏格兰威士忌还有一些啤酒上来,‘因为酒精比米尔顿更能主持公道’①。现在这个时候,有很多地方都在呼唤公道,但听完布莱特先生的故事后,我可能会感觉好一些。快去!”
就在温西的眼睛落在这位访客身上的那一刻,他就在内心深处确认,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期望进行。不管结果如何,他在追踪剃须刀这个问题上采取的一直都是正确的手段。棕红色的头发、矮小的身材、①引自A.E.豪斯曼的诗作《特伦斯,这是个蠢东西》。
不对称的肩膀,这些体格特征都鲜明地在这位来自斯汉普顿的理发师身上体现了出来。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破烂廉价的卡其布衣服,手上拿着一顶软毡帽,衣着相当寒酸。不过温西注意到他柔滑的皮肤和保养完好的手指甲,总体上可以感觉到一种贫穷下的体面。
“好了,布莱特先生,”就在温西进来的时候,哈迪说,“这就是你想见的那位先生了。布莱特先生不想跟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说他的故事,温西。不过我已经向他解释过了,如果他想领取《晨星报》的赏金,就必须准许我来报道这个故事。”
布莱特先生很紧张地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苍白的双唇张开又闭上好几次,终于开口了。
“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他压低声调说,“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看在那些钱的分上。尽管我没有故意干伤天害理的事,但我现在的处境很痛苦。我向你保证,如果我当时知道那个可怜的先生会用那把剃须刀——”
“让我们从头开始说吧,”温西一边说,一边把他的帽子扔到了桌子上,自己则坐进椅子里,“进来!哦,是酒。布莱特先生,你想要点什么?”
“勋爵阁下真是热情,”布莱特先生恭敬地念叨着,“但我怕——其实,我一在报纸上看到那悬赏,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其实,我还没有吃早饭呢。我——我是说——我空腹的时候对酒精很敏感。”
“拿些三明治上来,”温西对服务员说,“布莱特先生,你为了正义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早餐,真是很有正义感。”
“正义?”
“我的意思是,你是为了帮助我们搞清这个案子。当然了,你必须得接受我们在经济上的补偿。”
“谢谢您,勋爵阁下,我对此不会拒绝的。老实说,我的经济状态也不允许我拒绝。我没必要说假话,我的谋生手段很有限。老实说,”服务员的离开让布莱特先生的话也更加坦率一些,“老实说,我没吃早饭就上路,是为了省钱来买车票。这么坦白也是无可奈何的。对于一个曾经拥有过繁荣事业的男人来说,这可是很大的羞辱。先生,我希望您不要认为,我一直都是这样潦倒的一个人。”
“当然不会了,”温西说,“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磨难。没有任何人会那样想你。现在,来说说那把剃须刀吧。问一句,你的全名是?”
“威廉·布莱特,勋爵阁下。我是一个职业理发师。我曾经在曼彻斯特那边做自己的生意,但在一次买卖中不幸失去了所有的财产。”
“曼彻斯特哪里?”萨拉康伯·哈迪问。“马森伯德街,现在那里已经全部拆掉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那条街,那是在战前的一条街。”“参加过战争吗?”哈迪问。“没有。”理发师脸红了,“我的体格没有那么强壮,没能通过服役的测试。”“没关系,”温西说,“说说那把剃须刀吧。你现在在干什么?”“哦,勋爵阁下,我是一个自由理发师。我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找些临时的活干,夏季的时候一般都在临海的城镇里。”“你上一份工作在哪里?”那个人抬头看了一眼温西,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说实话,我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工作了。我曾试过在斯汉普顿找份工作。其实,现在也还在努力找。在试过威利伍康伯和莱斯顿·霍伊之后,上个星期三我又回到那里去了。我在莱斯顿·霍伊找到过一份一个星期的工作,在拉梅奇的理发店。但我不得不离开那儿……”“为什么?”哈迪很唐突地插进来。“有一个顾客有些麻烦……”“贼?”“绝对不是。他是一位脾气很暴躁的先生。我的刀有一次不小心碰到了他。”“喝醉了,而且手艺又不好,是不是?”哈迪说。
这个小个子家伙似乎又矮了一截。
“他们是这么说的,但我可以发誓——”
“你在那里用的是什么名字?”
“怀特斯。”
“布莱特是你真实的名字吗?”
在哈迪残酷的逼问下,整个故事展示出它每个难堪的零零碎碎。一个化名接着一个化名。在这里试用一个星期,在那里试用一个星期,都因为同样令人难堪的原因被解雇了。酒精对他的坏影响似乎比对普通人要大。辛普森才是他的真名字,他在真名字之后用过很多很多假名字,但每个名字都遭遇了相同的臭名声。这就是他伤心的软肋,一直试图能克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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