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道时的责任编辑,现在是周刊记者。」
山野边辽一提,我才想起资料上确实有这条,原以为不重要。
「原来如此。」
「为了采访那男人,箕轮四处寻找他的下落,一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我,所以我告诉他这支手机的号码。」
「除了箕轮,还有谁知道这支手机?」
「没有别人。倘若事态紧急,警方会直接过来。何况,要是有重大进展,电视新闻多半会报导。」
「原来如此。」
「我平常使用的手机,一天到晚都是烦人的电话。」山野边辽指着客厅矮柜上的手机,想必已设定静音。「尤其判决刚出炉,想找我聊聊的人一定更多。」
「箕轮值得信赖吗?」
「他小我一岁。我刚当上作家时,他才踏入社会。我们都是无名小卒,手边没有任何武器,但总并肩作战。没有箕轮,恐怕没有今天的我。」
「这么说,要是没有箕轮,你女儿也不会被杀?」我随口讲出内心想法,山野边辽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我察觉这句话惹恼他,却不明白他到底对哪一点不快。
「千叶先生,要是没有箕轮,我老公肯定当不成优秀的作家,也不会跟我结婚,自然就不会生下女儿。」一旁的美树出声。她的语气轻快,像在开玩笑。
我望着美树,「你们何时认识的?山野边辽还没成为作家前?」
「当时他是无名小卒。」
「他是个小兵?」我问。
「不是那个意思。」美树苦笑。「我刚认识他时,根本没料到他会成为作家。」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因为一件羽绒外套。」山野边辽扬起嘴角。
「羽绒外套?」
「那时我是学生,在东京某条小巷里的餐厅打工,负责清洁。有一天,我走出经常光顾的咖啡厅,看见她站在路上,不停拉扯外套拉链。」
「我的拉链咬死了。」美树解释。
「拉链会咬死人?」脑海浮现外套拉链撕咬血肉的画面,下一瞬间,我想起人类口中的「拉链咬死」,是指拉链夹住旁边的布。
「拉链咬死确实麻烦。」我赶紧补上一句。
「是啊,真是烦死人。我努力想修好拉链……」美树低下头,双手在腹部比画。
「山野边辽忽然出现,帮你修好拉链?」
「通常我不会随便跟陌生人交谈。擦身而过时,我瞥见她拼命扯外套拉链,虽然有点同情,但我没理她,赶着去打工。」
「嗯,那天他没理我。」美树附和。
「那天?」
「两天后,我在同一条路上,又看见她站在那里扯拉链。我吓一跳,心想怎会有人为了拉链在路上站两天。」
「怎么可能。」美树笑道。
「不可能吗?」我问。
「我只是碰巧在相同地方,遇上拉链咬死的状况,大概是拉得太急。不过,我早就忘记两天前也在那里扯拉链。」
「在我看来,她就像在那里站了两天。」
「两天前才遇上拉链咬死的状况,为什么没有警惕自己放慢动作?」
听到我的疑惑,山野边辽笑道:「千叶先生,这句话说得真好。没错,人类具有学习能力。我根本没料到这个人会在相同的地方陷入相同窘境。」
「我就是记性不好,总等拉链咬死才想起。明明下定决心要慢慢拉,依然重蹈覆辙。」美树辩解。
「所以,我忍不住上前关切:『你弄了两天拉链,还没弄好?』」
「原来如此。」
「我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人在讲什么。」
「一头雾水的是我。」
以此为契机,山野边夫妇认识彼此。说起来,人类真是单纯,居然因拉链夹住布这种小事跟不认识的人交往,甚至结婚。
「对了,千叶先生,你不觉得他早期在箕轮协助下写的小说都非常棒吗?」美树突然冒出一句。「啊,我忘了先问,你有没有读过他的小说?」
「当然,毕竟是幼稚园就认识的熟人。」我撒了谎。「不过,并非每一本都读过。」
「早期的作品里,描绘画家生涯的出道作不赖,后来那篇关于栽培咖啡豆的小说也很不错。」
「嗯,早期作品相当优秀。」我跟着附和,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一句:「可惜,后来渐渐没了当初的新鲜感。」随时间流逝,新的事物自然变得不再稀奇,其实适用任何情况。
「大家都这么说。」山野边辽有些尴尬,似乎想找台阶下。「作家刚开始的风格通常都是大胆狂放,掌握要领后才能写得精准细腻,这并不奇怪。」
「从你早期的作品感受得到诚恳与朴实吧?所以,我决定嫁给你。」
「之后,创作风格便逐渐改变。」实际上,我根本不清楚有没有改变,纯粹顺着他们的话说。
「出名后,他的书卖得愈来愈好,开始上电视、买昂贵的皮衣、举办签名会,作品风格起了变化,连箕轮也弃他而去。」
「箕轮只是调到别的单位。何况,我没买过昂贵的皮衣。至于签名会,每个作家都在办,不算坏事。」
「我猜箕轮一定放弃你了。你愈来愈高傲,尽写些不痛不痒的作品,他肯定对你相当失望。」
「你真是不留情面。」山野边辽皱眉,「不过,箕轮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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