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刚从一场噩梦里逃出来,拼命想自己究竟是在哪儿,终于他想起来了,那条“蚯蚓”又动了,“小兄弟,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吴飞。”
2
还没等我说什么要求,吴飞主动提出每天给我两百块的护理费,所以那几天我也没去蹬车,就在家照顾他。
说心里话,即使不给钱我也不会赶他走。我不是那种势利小人,蹬三轮车赚钱不多,但在九亭这种郊区小镇,让两个人吃饱饭还是足够的。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遭难?我曾经落魄过,现在也说不上过得多好,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何况他又是在外乡。
开始几日,吴飞精神高度紧张,不时问我外面有没有人跟踪过来,夜里听到只老鼠跑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想他是被吓坏了。直到我再三保证,又给他说清楚九亭这儿的情况——上海最大的外来农民工的聚集地,到处是违章建筑,又脏又乱,没有一个有身份的人愿意跑这里来,何况我租的房子位置非常隐蔽,他才放松下来。
高烧退后,吴飞的身体很虚弱,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床上躺着。
他借过一次我的手机,给什么人用家乡话叽里呱啦地通了一阵子电话。自那后他心情似乎舒畅了,话也开始多起来。
“周寻,你来这里几年了?”
“没几年,两三个月。”
“你这么年轻,看你的样子,又不像是没受过教育的,怎么没去找正儿八经的工作?”
“没学历,不好找,去厂里做普工,还不如我拉客挣得多。”
“怎么想到来上海的?”
我犹豫了一下,想想也没隐瞒的必要,于是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
吴飞来兴趣了,他把枕头靠在墙上,背靠着枕头坐起来,侧过脸认真听着,不时插上两句,后来他咧着嘴笑起来。
“谁告诉你红石头就是鸡血石了?”
“他给了我一块样品,我去珠宝店检测过。”
“样品是真的,接下来的呢?”
“和样品一模一样。”
“现在的合成工艺水平这么高,不靠仪器,只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那狗日的太会忽悠了。”
“花了多少钱?”
“八万八,三百多斤。”
“你是说,”吴飞的小眼睛瞪得溜圆,“你按斤买的?”
“对啊,不然还能按什么?电动三轮车运过来的呢。那人渣一本正经,戏演得太像了,说是从古墓里盗的,说他现在被全国通缉……”
“全国通缉?”
“怎么了?”我注意到吴飞的口气有些异样。
“没事,你继续说。”
“那人渣说,他这次盗的是秦始皇陵,影响太大,说不定哪天就被逮着枪毙了。东西没地方放,主要是看我实在,想交我这个朋友,一分钱不收怕我过意不去,就象征性地收了几万。他和我们村长还能攀上点亲戚,以后可别让我逮着……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我发现吴飞脸上的那条“蚯蚓”涨得通红,他是在强憋着笑。
“老天爷!”他终于忍不住了,“哈哈,我混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受骗的!以后有空闲,大哥好好教一下你如何辨别这些东西。你也太傻了,怎么傻成这样呢?小时候脑袋被驴踢过吧?活该!”
我也问过吴飞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受的伤。
他说是在外面做点小生意,被一群当地流氓给围殴了,他寡不敌众,冲出包围跑到公路,扒上一辆货车一直到这里才敢下来。现在流氓还到处找他,因为他往其中一个头子的脸上泼了半锅滚油。
我问他做什么生意,怎么和流氓结下仇的,他又说不出了,支吾半天,“小兄弟,你就别问了,说来话长,你相信大哥是好人就是了。”
我没再问下去,谁没点隐私啊,他不愿意说就算了。
直到几天后发生了件很诡异的事。
晚上将近八点钟,我出去买饭回来时,发现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吴飞赤着上身坐在床上,眼珠动也不动地盯着面前铺的几张黄褐色的纸,像在苦苦地思索着什么,他并没发现我进来。
我把饭放到桌上,过去瞅了瞅,那些纸都特别旧,边缘被水浸过,青黑发霉,爬满斑驳的虫眼,上面全是一些暗红色的古怪符号,像好多小鸟的头,嘴张得很大,但没身子,只是一条条弯弯曲曲的长线,笔画很细,像蜘蛛网一样缠绕着。
“啥鬼东西?”我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吴飞吓得差点跳起来,他猛地一把推开我,又飞快地收起那些纸,“你进来怎么不先敲门?”
“你没锁啊。”我有些不高兴,这是我租的房子,敲什么门。
“以后一定要敲门。”吴飞把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到包里,表情很郑重。
我没理他,不经意地瞥了眼他身后的枕头,一把匕首的手柄露了出来。
“买啥好吃的了?”他似乎发现自己有些过分了。
“你藏刀干吗?”
“防身用,怕那些人追过来。”他轻描淡写地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周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