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这么说的吗?』
真备问,衣婆婶摇头说:
『韮泽先生不是那种会把内心想法说出来的人,不过,我看得出来。』
衣婆婶用肥胖的手指摸着脸颊。
『他有时候会在半夜跑去厕所,很久都不出来。我想他一定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因为上厕所哪里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厕所就在从这里出去后的旁边,所以我知道得很清楚。尤其半夜的时候,其他房间都没有声音──虽说是半夜,其实也没有太晚,我差不多每天十点就回房间了。』
『真有趣,佛像师在厕所里仔细欣赏自己的作品……』真备停下手上的筷子,抬头看着衣婆婶问:『──多长时间?』
『啊?嗯,很久,差不多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
『在厕所里待了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吗?』
『当然啦,因为佛像放在那里不能移动。』
『这──似乎有点不太正常吧?』
『会吗?如果是雕得好的佛像,我即使看好几个小时都不会腻。』
衣婆婶说着,微微偏着头。
这时,远处传来手机的来电铃声。
『喔,终于来了。』
真备放下筷子,匆匆忙忙走出餐厅。我目送着他的背影,问凛:『谁打来的?』
『不知道,我没有听老师提过……』
这时,窗外出现了一个色彩缤纷的庞大物体。
『啊,是慈庵住持。』
从宿房后方走过来的慈庵住持似乎发现我们在餐厅,立刻改变方向,朝我们走来。凛站了起来,打开桌旁的窗户。冰冷的空气吹了进来,接着是一阵沉重的木屐声音。我们纷纷向他打招呼,慈庵住持晃着光秃秃的脑袋,眼尾挤出许多皱纹。
『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凛被冬天的空气冷得缩起肩膀回答说:
『很好,睡得很熟──你现在要去工房吗?』
『对,等一下要和松月房主一起去京都的寺院把佛像载回来。』
慈庵住持做出双手抬重物的动作,我咬着腌萝卜,在凛旁边探出头。
『是不是昨天的什么观音啊?就是左手掉下来的那尊。』
『原来你知道啦,对,就是那尊准胝观音。要先带回来这里修理,本来制作小佛牌已经够忙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造佛工房的工作似乎并不是低头制作佛像而已,事后的维修工作也很忙碌。
『松月房主似乎真的和准胝观音特别有缘……』
我听不懂慈庵住持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特别有缘是什么意思?』
『就是美绪太太的──』说到这里,慈庵住持摇了摇头,『这不重要啦,和尚不可以多嘴。』
我和凛互看了一眼,偏着头感到纳闷。和松月离婚的那个女人与左手掉落的准胝观音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我去工作了。』
慈庵住持转身正准备离去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慈庵住持,为什么你要一起去把佛像载回来?』
慈庵住持转身回来看着我回答说:『因为要移魂,要去做和入魂相反的事。』
『把之前入的魂移出来吗?』
凛不加思索地问道,慈庵住持歪着嘴,眼睛变得有点斗鸡眼。
『移出来──总之,就是要把佛像变回「徒具佛像形状的物体」。在修理佛像时,首先要做这件事,再进行解体、修理──结束之后,得重新入魂。』
入魂的佛像有许多顾忌,所以不能随意拆开或是黏接。
『照理说,应该由那家寺院的住持做这项工作,但对方好像因为我们交货的佛像有缺陷,所以火冒三丈。对方说因为太生气了,还把掉落的左手当成可燃垃圾丢掉了。』
竟然有这种天杀的住持!
『所以慈庵住持才要同行,真辛苦。』
慈庵住持说:『真不愧是师走(译注:原意是腊月,但住持根据字面意思,暗示为和尚很忙碌的双关语。)啊。』笑得更开心了。我这才想起,今天进入十二月了。
『那我就走了,代我向真备先生问好。』
慈庵住持优雅地深深鞠了一躬后离去,摇晃着巨大的背影渐渐远去。
『慈庵住持要去哪里?』
真备回来了,我简单扼要地说明情况后,他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只『喔』了一声,坐了下来。
『真备,是谁打电话来?』
此时,衣婆婶把三盘小菜放在桌上。
『烫京都蔬菜。』
『京都蔬菜──喔,原来这就是京都蔬菜。』
『是近江交通的樱川先生。就是载我们来这里的司机。』
『喔,就是那个头发花白的司机──出租车司机找你有什么事?』
『昨晚我打电话给他,请他帮我调查一件事。』
『什么事?』
『十一月二十二日晚上到翌日早晨,有没有出租车来这个工房接冈嶋先生。』
原来是这样。这么一来就可以问那个司机,那天冈嶋到底去了哪里。
『──结果呢?』
『根本没有出租车来这里载冈嶋先生。不光是那一天,这一阵子,近江交通都没有派车来瑞祥房接过冈嶋先生。更重要的是,这一带可以叫车的出租车公司只有近江交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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