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之前他出现在丸千时,神情一直像个迷路的孩子?”
喜一颔首。“有什么不对劲吗?”
阿近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我的缘故吧?”
松太郎现身丸千时,阿近刚开始收集奇异百物语。
“我和建材商藤兵卫先生会面,恰巧是那时候。”
聆听曼珠沙华的故事,深深受对方的话语吸引,阿近自然地想到松太郎,忆起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往事。
“但,你之前也应时常想起过往啊。”喜一脸皱成一团,“别说一天,你根本片刻都无法忘却那件事不是吗?”
“恩,没错,可是……”
自从在黑白之间与人对谈后,阿近的回忆方式产生变化。
“先前的情况与其说是想起,更像突然浮现脑中,让我既难过又悲伤。我总是急忙压抑,不会主动忆起或思索。”
那就如同遭受痛苦的往事袭击。
“担任奇异百物语的聆听者后,我的心境有所转变。我试着唤起,并勇敢面对过去。”
所以她才会向阿岛吐露一切。
“因此,松太郎先生会出现在丸千,可能是我呼唤他过来的。”
话一出口,阿近益发确信这番推测,不由得紧握双手。
“等等!”喜一打岔,拿起餐盘上的茶碗,喝口冷茶。
“果真如此,为何阿松不在这里?”
喜一以另一双手比着他和阿近之间。
“他受你“呼唤”而迷途,又因听见“呼唤”得知去处,离开丸千。那他不是该来找你吗?”
阿近闭上嘴,注视着哥哥。喜一摆出“我的推论比较合理”的神态回望她。
“这倒也是。”阿近让步。
“没错,”喜一应道,“毕竟你希望唤来的不是阿松,而是良助吧。”
一时快口说过头,喜一瞥见阿近的表情,登时脸色发白,“啊,对不起。”
他面孔明显失去生气,身体也仿佛瞬间缩小。
“抱歉,刚才是我多嘴,是我不对,你别露出那副神情嘛。”
“不是的,哥。”
“明明就是,都怪我说出不该说的话。”
“不是这样。”
阿近加重语气,打断哥哥的自责。
“我心里完全没有他。”
——良助。
阿近的声音无比空洞。
“在哥哥提起前,我几乎没想过他。”
“可是你……”
喜一颇感诧异。他血色尽失,双目游移,没料到阿近会对哥哥讲这种话。
“松太郎的事你也刚听到,不是吗?接连回忆那么多过往毕竟太勉强。”
“我一直思考着松太郎先生的事,方才提过,我时常想起他的种种。”
然而,阿近不曾缅怀过良助。
她胸中吹起阵阵冷风,身体异常沉重,仿佛快从座位陷下。
喜一应道,像要说服自己般猛点头。
“你只为良助感到悲伤,就你而言,他遭到杀害根本是祸从天降,好比天上掉下一块巨石将他活活压死。你无能为力,才会什么也没想。无法像待松太郎那样,思考当初怎么做不对,怎么做才好。”
是吗?阿近试着凝视内心,真如哥哥所说的吗?
“你觉得不该将良助与松太郎混为一谈,你对良助多一份珍惜之情。”
是这样吗?
阿近蓦地脱口而出:“我究竟心归何方?”
打开老旧的行李箱,发现底端放着一个令人怀念的玩具。不记得何时放进里头,但确定是自己的东西,只消一眼便能马上认出,啊,这很重要。尽管一度遗忘,却真的非常重要,之前甚至没想过它是如此宝贵。
这类念头不断涌现。
看得出喜一的慌张,现下他不仅眼神飘忽,连身体都晃动起来。
“你、你怎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心归何方,这什么意思?
“哥。”
“啥事?”
“松太郎先生到我们家满一年的时候,你曾和爹吵架,在仓库里关了三天之久。你还记得吧?”
喜一唇畔流露一抹苦涩,随即应句“我忘了”,明显地言不由衷。
“当时有人目睹松太郎先生头抵仓库大门,向你说了些话。哥,你听到什么?你是听进松太郎先生的话,才离开仓库的吧?之后,你对松太郎先生的态度就和善许多。”
喜一仍在撒谎,“我忘了,我不知道,也不记得有这件事。”
“是关于他的身世吧?”
“像他那样的孩子,哪有身世可言。”
“一定有。他不是告诉你当年被抛下悬崖时的真相吗?他是遭谁抛弃?为什么要舍弃他?”
喜一面如白蜡,唯独表情还在逞强,重复一次“我不知道”后,突然虚脱道:
“要是听到那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会忘。”
他辩解似的小声补上一句。
“那时候……他只是向我道歉,一直向我磕头谢罪。我边听着,就决定不再欺负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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