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冰冷而讨厌的触感,被救上地面时留在脸颊和脖子上的半透明鳞片……
“至于‘驼子’,主要是身高问题。个子极矮者,往往被人视作侏儒。可是在我的身边,有一位比普通人矮得多的男人。他在童年时代肯定因个子矮小而遇到各种尴尬场面。”
当时,我会力图靠自己的力量爬出井底,但以失败告终。石垒的井壁有几处凸出部位,但我无论如何抓不着。假如我的手生得长一点,个子生得高一点…
“最后一人是‘芋虫’了。相对于其他四名男性,她是女性,而且是五人中年纪最大的‘姐姐’。她的双手和双足被切去,舌头也被割断不能说话——这些都带有强烈的暗示意味。”
他边说边点着头。
“可是我身边的男人……不,这样说太啰嗦,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你。”
——啊!是我?
“你会经向我介绍过你的双亲。令尊大人是一个非常严厉的男人,在你的心目中,他简直是家中暴君,不论对孩子或对妻子,都极为粗暴,当着他人面前,也敢肆无忌惮地动口骂人、动手打人。而令堂大人呢,对于丈夫的暴行从来不发一句怨言,也从不想离开丈夫,任何时候都夫唱妇随,亦步亦趋。这就是说令堂大人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主动的反抗手段——好像被砍去手脚一样。
“顺带一提,令尊大人是一位生物学研究者,而小说中的J. M则是一位疯狂的医学研究人员。”
“老兄——你究竟想说些什么呀?”
“不问我你也明白啦。”
他耸耸肩说道:“这个故事说的是‘孩子’们对蛮不讲理的‘父亲’的反叛。指挥者是变身为‘最年长的姐姐’的母亲,执行者是四个‘儿子’中的一人。而这四个孩子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你某种受创情结的投射。”
是我……
“顺便说一下,作为事件中的道具,只有链锯这台机器似乎与现场环境有些不协调。不过考虑到你幼年时代被锯断两只手指,仍可认为是一种巧合。”
“喂,请等一等。”
我忍不住插嘴:“你的意思,好像认为我是这部小说的作者了。”
我微笑着驳斥道:“但是你搞错了,实情并非如此。这部小说是K××医院住院患者……”
“你想说作者是患了妄想症、自认为时运不济推理作家的那个住院患者……”
他同样面露微笑进行反驳:“也就是五六四室的精神病患吗?但我一开始就注意到这是‘具有某种意义的数字’,换言之,五六四是双关语呀。”
“哦!怎么个双关法呢?”
“你别忘了,你住的这房间正好是五楼六十四室。”
我的嘴唇扭歪了,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答道:
“不错,这间房也是五六四室,但这里不是精神科病房呀。”
“真的吗?或许只有你才有那种想法。”
“——莫非……”
“你说这书稿是昨晚桑山女士拿来的,那恐怕也出于你的想像。事实是——你本人,利用这间房里的文字处理机,创作了这部书稿。你把打印出来的书稿交给桑山女士阅读。她看完书稿,昨晚又途回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胡说八道!”
“哈哈,你否定得倒是干脆俐落,很有自信心喔。”
一派讥讽的口气,但看着我居然不露笑容。
“不要再信口开河了。”
我叹口气说道:“你明明知道这里不是医院,我也不是住院患者。”
“不!”
他大幅度地摇头,说道:“对任何事抱持怀疑态度是做‘侦探’的基本动作。我甚至怀疑桑山智香这位精神科医生是否确有其人?再进一步推测,这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K××综合医院呢?”
“唉!老兄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大正常?”
“是吗?”
我紧紧盯着再次耸了耸肩的朋友的面孔。
“那么我倒想问问你,假如这部小说的作者是我,我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故事呢?这么无聊的……”
“无聊?”
他的脸上浮现居心不良的微笑。
“对这样无聊的小说,老弟为什么从昨晚开始一直为它而烦恼?”
“即使如此又怎样?”
我用稍微强硬的口气驳斥道:“如果是我写的话,我有什么必要绞尽脑汁探索‘答案’呢?而且也无需和你商量了。”
“错!你的说法完全不对。”
他立刻加以否定,摆出一副洞悉一切的姿态。
“为什么你要写这部书稿呢?这正是我准备解答的问题。你出谜题,让我来解谜。我为解谜而存在。”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但话语间透出几分讥讽的味道。
我扭过脸,避开他的视线,一面轻轻喘气,一面用右手按住胸口。传到手掌上的心脏搏动,不知何故迅速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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