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又掠过蚊子的振翅声,从开着的窗户传来断续的呼叫声,声音越来越近,音量越来越大——啊!讨厌的街道宣传车又回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哟。”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几时有机会,一走要在这种晴朗的日子去钓鱼,在溪边钓大马哈鱼,你以为如何?”
不知何时他已站在我的身后,从窗口向外眺望。我向他靠过去,追随他的视线。
“然后,我几时教你吉他呢?——啊!不不,我不说恶意的话。我和你可是同病相怜喔。”
我“啊”地惊呼一声,向他望去。他向我伸出左手,手心向上。不错,他的左手也只有三只手指,少了无名指和小指。
“你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情况吗?”
他略感失落地说道:“少了两只手指多少有点不自由,但并非绝对不能弹吉他,不如说与普通的五指相比,可以弹出更有趣的声音。”
他的肩膀倚靠在窗框上,凝视外面的风景。我无言地也往窗外看。
火辣辣的夏日炎阳照耀之下——
包围这座建筑物的灰色围墙的对面,有一栋外型潇洒的六层公寓大厦。前面的大马路,柏油被烈日烤得软绵绵地,几辆车子有气无力地行驶着……
目光沿马路延伸。
在很远处看到街道宣传车的黑影,在发出噪音的同时,缓缓地向这边开来。
◇
“不用说,你也应该明白的。”
他仍然望着外面的景色,说道:
“我们这里是围墙的外面呢?还是里面?其实,这不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以为身在外面,但实际上可能是在里面;反之,若以为身在里面,但很可能是在外面。根据观察点的不同,这世界的形状是可以变化的。老弟,对于这么浅白的道理,我们往往不记得,岂不令人遗憾。”
“……”
“所谓‘正常’的概念,其实是大可怀疑的。从严格意义上来,这世界没有完全正常的东西,我们或多或少都处于畸形状态。追本溯源,人类这种动物,也是生物进化途中发生突然变异而形成的畸形物种。”
“……”
“说自己是正常人安慰自己呢?还是坦承自己是怪胎面对现实?这是一个重要的分歧点。老弟你愿意选择哪一种呢?”
他用悲悯的眼光看着继续保持沉默昀我。尽管如此,我还是缄口不言。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不一会他又说道:“其实,诅咒与祝福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啊!外面太吵啦。”
黑炭似的街道宣传车正通过公寓大厦前面的大马路,无视音量控制的高音喇叭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他啪地把窗户关上。
“那么,还需不需要继续揭开谜底呢?或许,已无此必要了吧。”
“——不!”
我无力地摇动塞满生锈齿轮的脑袋,用乞求的口气说道:
“我想知道‘答案’。”
“那好吧,根据前面检讨过的事项,我们重组一下事件的发生经过吧。”他离开窗边站到桌子前,与方才一样背靠墙壁。
“地下室的房门上锁后,凶手伺机用切肉刀刺向J. M的腹部。被刺的J. M痛不欲生,他又发现伤口大出血不止,省悟自己必死无疑。与此同时,他感到非常激愤,平日像家畜般驯服听话的对手竟敢反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在J. M愤怒而狂乱的脑子里,此时迅速盘算着如何向对手报复的方法……”
听到这里,连我也能猜出J. M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哼!如果我就这样死了的话,也决不让你活着。我要把你锁在地下室里,一步也走不出去。
“于是,J. M当场把他持有的地下室房门钥匙吞下肚中。”
他说得对!我重重地点头表示赞同。
“吞下钥匙不久,J. M便气绝身亡了。面对紧锁着的铁制房门,凶手在短时间内肯定深感绝望。他或许动用室内的全部工具,试图破门而出,但铁门固若金汤,凶手未能如愿。不久,凶手终于想到了金蝉脱壳之计,那就是剖开J. M的肚皮,从他的胃里掏出钥匙。J. M临死前恐怕未能想到这一点。”
“可是——”
我盯着他的脸,催促道:
“前面你不是提过‘简单的消去法’吗,那究竟是怎么……”
“你真的不明白吗?”
他悲叹似地伸开双臂,然后把视线投向床头柜。
“书稿中不是清楚写着吗?问题在于地下室的构造。”
他这么一说,我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书稿中写道:‘室内没有一件家具,实在是一间杀风景的房间。椅子和桌子也一件都没有。四面墙与地面全是水泥面,天花板只有二公尺高,也涂着灰色的水泥。’”
他流利地背出书稿中的记违,好像这书稿是他所写似的。
“接下来,K女士又有这样的说明:‘入口的门用特别厚的钢板做成。如果说还有其他出入可能的话,只有靠近天花板位置的小窗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绫辻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