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的手真巧。平时在家里也会做针线活吗?”
奏子认为,那是对自己的称赞。“嗯,是啊。”虽然当初回答得很轻松,但其实心里已经小鹿乱撞。奏子不禁想起当时脸红的感觉。出租车来到T字路口后,驶入国道。
“如果你困了,可以先睡一下。”
“没关系。”
现在怎么可能睡得着。井原老师一定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发现了自己的失言。老师这种笨拙的关心,反而令奏子深感歉意。
和老师聊几句吧,让老师稍微放松一下。
奏子努力寻找着话题。
“上次在校园被抓到的那个大学生……”奏子只想到那种话题,“他为什么要裸奔?”
“听说他有病史。”
“病史?”
“好像之前曾经看过精神科。他一个人从外地来东京,在都市生活后,始终交不到朋友,很寂寞、很想哭,所以才会做那种事吧?应该只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在精神科会接受怎样的治疗?”
“首先医生会倾听病人说的话,请他们回忆孩提时代的往事和成长过程,分析他们的内心。”
“如果小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就会出问题吗?”
“这种事……也有可能发生。”
井原老师开始含糊其辞,似乎已经察觉到,话题正朝向危险的方向发展。然而奏子仍然希望老师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家人车祸身亡,小孩子长大以后,就会出问题吗?”
“没这种事。你还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那个大学生在傍晚时分出现在小学的校园,加入跨栏赛跑,追过所有田径队的女孩子。奏子试着理解他的心情。当他最先抵达终点时,希望同学为他鼓掌,然而祥子他们却感到很害怕,步步后退。老师从校园另一端跑过来,把大学生压倒在地。
原本是一则笑话,如今奏子却不这么认为。健康的人无法理解心灵生病的人,而把他压倒在地,根本是一则悲伤的故事。
“当人出问题时,自己知道吗?”
“秋叶,不要聊这个话题了。”
“如果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那样,自己却不知道,老师,你会告诉我吗?”
“秋叶,你不会变成像那个大学生那样。”
“我会努力不给大家添麻烦。”
一定要乖乖写功课,一定要乖乖吃完营养午餐,即使肚子有点痛,也不要去保健室。因为这样会让大家担心。无论即将面对任何事,一定要维持现在的样子。
奏子严阵以待。她咬紧牙关,为心灵穿上盔甲,准备迎接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会将自己压倒的悲剧。
前面就是收费站。出租车即将驶上高速公路。
“接下来沿着这条路就可以开到了。”
司机池田先生说。他打开驾驶座旁的窗户,从收费站领了收费卡,以不同于之前的加速度在高速公路上飞速前进。他改变了车道,驶入最右侧的超车车道,不断加快速度。
道路和道路的接合部分以有规律的节奏产生了振动。窗外是稀疏的家户灯光和没有月亮的漆黑天空,隔着窗户看不太到星星。
奏子将视线移向前方,看着像发了疯似不断跳动的红光。那是出租车的收费表。收费表以之前不曾出现的速度快速跳动着数字。这是她第一次搭出租车上高速公路。二八六〇圆。二九二〇圆。二九八〇圆。三〇四〇圆……
六十圆的连加计算一直持续。照这种情况,到达东京的医院时,到底会有多少钱?奏子不禁想象着。三万圆?四万圆?应该要这么多吧。
井原老师应该会先代垫这笔钱吧?然而,现在是因为自己家里的私事才会坐出租车,还是要把钱还给老师。奏子很明事理地想道。
爸爸的钱包里有多少钱?想到这里,从钱包里拿出满是血迹的纸钞画面闪过脑海,神经发出了惨叫。
奏子用力闭上眼睛,赶走刚才的画面。
三二二〇圆。三二八〇圆。三三四〇圆……
她也将目光从红光的加法上移开,只能凝视着车窗外的黑暗。大货车从隔着栏杆的对向车道呼啸而过,车身上装满了红色和黄色的灯饰,是一幅朝日从富士山升起的画。当家里的浴室坏了,全家人去附近的澡堂洗澡时,好像也看过类似的画。
两个年幼的弟弟想和奏子、妈妈一起去泡女汤,爸爸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泡男汤。“不可以跑。”妈妈在洗澡区斥责着正在玩躲猫猫的友贵和直贵。
两个弟弟才把脚尖放进浴池,就大叫着:“好烫。”缩了回去。“只要咬咬牙泡进来,就不会觉得烫了。”奏子想把他们拉进来。“那我们叫一、二、三,就一起进去。”友贵和直贵一起数着数,跳进了浴池。“你们看,是不是不烫?”两个弟弟忍着烫,小脸胀得通红,对奏子投以微笑。“姐姐,我们来玩数到一百。”友贵数“一”,直贵数“二”,奏子数“三”,这是他们姐弟一起洗澡时的规矩。这时,从隔壁的男汤传来爸爸数“四”的声音,奏子和两个弟弟都乐不可支,正在洗澡区卸妆的妈妈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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