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今天晚上我要把日记翻出来,重读一遍,上个世纪我的曾祖父就曾在埃塞俄比亚探险并收集资料,据我了解在19世纪90年代他就曾经穿越德古勒马科斯附近的青尼罗河,我会把他留下的笔记一块找出来,它们就收藏在我们的档案资料中,那老伙计很可能记录过一些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他陪她走到停车场上她那辆绿色的路虎车旁边,当她发动引擎时,他隔着打开的车窗对她说:“我还在想,你应该在庄园大厦里过夜,返回布莱斯波里你得开一个半小时的车,每天你在路上就要耗费三个小时,而我们在考虑前往非洲之前还要做大量的工作。”
“可人们会怎么想?”她问道,同时把脚抬离了离合器。
“我从来没把你说的那些人们放在眼里!”他在车后喊道,“明天早晨几点能看到你?”
“我得去约克看我的胳膊,大夫要为我拆线,十一点以前我不会赶到这里来。”她把头伸出车窗向他喊道。
晚风吹动她的黑发,掠过她的脸庞。他最喜欢生有一头黑发的女人,罗莎琳当初就有一头神秘的东方女人的黑发,当他在这样比较时,他心里感到某种罪恶感和不忠实的意味,但他对罗兰的记忆却很难清除。
自从罗莎琳死后,她是第一个让他发生兴趣的女人,她的混血儿特征也吸引了他,她的魅力足以激发起他对东方的兴致,而她的英语又足以同他进行交流并理解他的幽默感,她所受过的良好教育和具备的知识,使她在专业方面与他有着共同的兴趣,此外他还格外欣赏她的精神气质,通常来说东方的女人从一出生开始便被训练得不再抛头露面,并且事事顺从,可这一位却截然不同。
乔治娜事先打电话给约克的医生,和他约好为罗兰的手臂拆线,她们吃过早饭便从布莱斯波里的房舍出发了,乔治娜开车,巫师坐在她和罗兰之间的扶手上。
当她们驱车来到村路上时,罗兰看到一辆大型的曼牌卡车停在邮局附近,但她没有多想。
当她们驾驶到野外时,她们发现不时遇到的大雾将能见度降低到三十码左右,乔治娜在天气面前并不退缩,驾着路虎车,穿过雾障,并把车速提到最高,而路边的牌子上则写着每小时六十迈。
罗兰从母亲肩膀望过去,查看着车后的路面,她看到那辆曼牌卡车正跟在她们后面,由于驾驶室高于离地面很近的雾气,仿佛是露出水面的潜水艇的指挥舱。当她观察时,一团浓雾飘了过来,竟然把后面的车全部遮挡住了。罗兰回过身来,听着母亲的唠叨。
“这届政府全是一些毫无竞争力的傻瓜组成的。”乔治娜的眼睛在嘴里吐出的雪茄烟的烟雾中眯了起来,她一只手操纵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巫师的柔软光亮的耳朵,“我不在乎那些部长们如何自夸,显得像些傻瓜,但如果他们对我的养老金指手画脚,我可真是无法容忍。”她母亲从外事服务机构拿到的养老金是她唯一的收入,而且还并不很丰厚。
“你不是真心欢迎一个工党政府吧,跟我说实话,妈妈。”罗兰揶揄她说,她的母亲通常都是倾向于保守党。乔治娜沉吟了片刻,她躲开了眼前的抉择:“我要说的就是把撒切尔夫人还给我。”
罗兰在座位上稍稍侧转身子,再次透过脏污的后车窗望去,那辆卡车仍然跟着她们,隐约地出现在浓雾中,乔治娜的小车排出的蓝色烟雾有点像喷气式飞机喷出的轨迹。这一路上卡车一直在后面尾随着,可是眼下它突然加速追了上来。
“我想他是要超车。”罗兰对乔治娜说。
卡车的巨大的发动机罩距离路虎车的后保险杠只有二十公尺远了,卡车前面的散热器上装饰着镀铬标牌MAN,那标牌的高度甚至高过了路虎车的车顶,因而罗兰从自己坐的地方根本看不到驾驶室。
“每个人都想超越我。”乔治娜抱怨地说,“这就是我一生的写照。”她顽固地行驶在狭窄道路的中心。
罗兰再次向后望去,发现卡车逼得更近了,庞大的车身占满了整个车后窗,卡车司机继续加速,发动机发出恶意的轰鸣。
“你最好还是让开吧,我看他是很着急。”
“让他等等,”乔治娜用牙齿摆弄着雪茄烟的烟蒂,“忍耐是一种美德,反正我也没法让他在这里通过,前面不远就是一座狭窄的石桥,我像熟悉自己的浴室一样熟悉这条路。”
这时卡车司机按响了高音喇叭,近在耳畔的尖利叫声令人产生耳鸣,巫师跳到后排座上,愤怒地狂叫起来。
“该死的狗杂种!”乔治娜恶狠狠地骂道,“他以为他在干什么,把他的车牌抄下来,我要到约克警察局去告发他。”
“他的车牌涂满了烂泥,看不清楚啊,不过看上去是欧洲大陆那边的车,我想也许是德国的吧。”
卡车司机仿佛听到了抗议的声音,稍稍放慢了速度,这两辆车之间拉开了二十英尺的距离,罗兰向右面转过身体,观察着卡车司机。
“这还差不多,”乔治娜得意地说道,“没教养的匈牙利人总算学到点儿礼貌。”她眯起眼睛向浓雾遮掩的前方望着,“有个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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