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罗兰第一次看到了卡车的驾驶棚,司机戴着一个巴拉克拉法羊毛头罩,遮住了眼睛和鼻子之外的全部面孔,看上去既凶恶又阴险。
“当心!”罗兰尖叫着,“他朝我们开过来了。”卡车引擎轰鸣着。仿佛是一阵狂怒的海啸,一时间罗兰什么也看不到了,眼前只有闪光的钢铁,接着卡车的前部撞到了路虎车的后面。
她被撞得上身猛地探出了座椅的靠背,她缩回身体,只见卡车把汽车顶在前面,仿佛一只狐狸叼住了一只小鸟,卡车的凸出在前面的保险杠挂住了路虎车向前猛推。
乔治娜拼命地打舵,试图控制汽车,但毫无用处,“汽车失控了,前面有桥!快跳车!”
罗兰急忙按动了安全带上的松开按钮,抓住了车门把手,一眨眼,桥的石头柱子就飞快地来到了面前,路虎车在路面上转了个弯,完全失去了控制。
罗兰刚刚把车门打开一半,路虎车便已经撞到了保护桥的石头桥柱上。
两个女人尖叫起来。伴随着汽车的撞击声,猛烈的撞击使汽车的挡风玻璃迸碎了,汽车又从石柱上撞开去,车身翻了个跟头,滚下路基。
罗兰被从开着的车门当中弹了出来,河岸的斜坡接住了她,但摔得她上不来气。她在斜坡上弹了几下,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一直掉到桥下的冰水里。
在她沉入水中之前的一瞬间,她看到的天空和自己头上的桥,她最后盯了一眼呼啸着逃离的卡车,那家伙挂着两辆拖车,拖车的高度比桥的护栏还高。
拖车上面覆盖着沉重的绿尼龙防水布,一直垂到车轮附近,她在无意之中瞥见了,后面那辆拖车上印着的大幅商标和公司名称,但是不等她记住那些名字,她便没入了水中。河水的冰冷和她滚落的重力把空气猛地呛进了她的肺部。
她奋力浮出水面,发现自己被冲到了下游的一个地方,湿透了的衣服使她游起来很困难,但她还是挣扎到了岸边,抓住垂在水面上的树枝,把自己的身体拖了上去。
她跪在泥地上,用力咳着呛进去的水,一边估摸着自己在撞击中是否受了伤。她听到母亲从翻倒的路虎车那里发出的痛苦的叫声,她立刻忘了自己的处境,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越过湿漉漉的草地,赶到跌落在护桥栏杆下面的路虎车那里。汽车的车身被撕裂,撞得面目全非,深绿的漆面崩裂开来露出里面闪光的金属,汽车引擎已经熄灭,前轮却还在无助地转着。
“妈妈,你在哪儿?”她叫着,耳边痛苦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她扶着车身稳住身体,寻觅着声音,心里惧怕着自己将会见到的情形。
乔治娜背靠着另一边的车身坐在湿地上,两腿向前伸开,左腿已经扭曲,脚趾以不自然的角度戳在泥地上,很显然她的腿从膝盖或其他的部位已经骨折了。
但这并不是乔治娜哭喊的缘故,她把巫师抱在大腿上,如丧考妣的垂着头,那哭声仿佛从她的内脏中发出来的,那只西班牙小猎狗的胸膛被撞碎了,压在金属车身和地面之间,它的舌头从嘴角伸出来,嘴角上还残留着最后的微笑,血从舌尖上慢慢地滴下来。乔治娜在用她的手帕为它擦拭着。
罗兰在母亲身边坐下来,用一只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她从来没有看到母亲哭过,她紧紧抱住她,试图止住她的哭声,但母亲却不停地哭着。
她记不清和母亲坐了多长时间,最后她母亲受伤的腿唤起了她的恐惧,她想到卡车司机还有可能返回来加害她们母女,于是她爬上河岸,踉踉跄跄地跑到路的中间,拦住了远处开来的一辆轿车。
罗兰和尼古拉斯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尼古拉斯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焦虑,便打电话给约克警察局,幸好接电话的警察注意过那辆路虎车的车牌,上面的号码使他很容易记在心里,因为登记在册的号码正是他母亲生日的日期和一个不祥的数字13加在一起。
这位警官用了些时间,在他的电脑里查询了有关信息,然后报告说,“很抱歉,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那辆路虎车今天早晨出了车祸。”
“司机怎么样了?”尼古拉斯焦急地问道。
“司机和另一位乘客已经被送到教会的医院里了。”
“他们都安全吗?”
“很抱歉,先生,我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尼古拉斯用四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又花了近四十分钟查找罗兰所在的病房,原来她住进了外科女病房,此刻她正坐在母亲的病床上,她母亲还没有从麻醉作用中苏醒过来。
当尼古拉斯站在她面前时,她抬头望了望他。“你还好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母亲——她的腿骨折得很厉害,外科医生说要在她的股骨上打上钉子。”
“你怎么样?”
“只有一些擦伤,没什么严重的。”
“怎么发生车祸的?”
“一辆卡车——把我们撞出了路面。”
“不是有意的吗?”尼古拉斯想起在另一天夜里另一条道路上的一辆卡车,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恐惧。
“我认为是,司机戴着一个面罩,羊毛做的,他从后面撞上我们,他一定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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