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回到她身后的位置,重新填满杯子。微醉的客人们以为这一切都是我们为了娱乐她们而安排的。她们鼓掌,吹口哨,把花瓣扔向我们表示欣赏。我看得出,她们中的大多数宽慰了,因为我们没有真正藐视她们的体面,因为奴隶还是奴隶。
我的女主人把酒杯端到唇边,但喝之前,冲我笑了。虽然她的眼里还有泪水,但笑容激发了我的士气,恢复了我的幸福。我感到和以往那些年一样离她很近。
第二天早晨,我们一觉醒来,发现尼罗河夜里已开始了一年一次的涨水。码头守夜人快乐的喊叫声唤醒我们,我们才觉察。我因饮酒过多,身体仍感沉重,但还是下床,跑到河边。两岸已站满城里的百姓。他们祈祷、唱歌、挥舞棕榈叶,迎接洪水到来。
低处的河水曾经像是铜块上生出的绿锈般的鲜艳绿色,现在上涨的洪水已把绿色全部冲走,河水变成了不祥的灰色。夜里,河水已上升到港口的石头桥塔的一半,很快就会漫到堤岸上的建筑,然后强行进入已干裂多月的灌溉渠河口。从那里开始,水流打旋,淹没田地,冲垮农民的小屋,冲走田地间的界标。
每场洪水后,界线的测量和复位都由水域护卫官负责。每年到重新设立界石时,英特夫领主都偏袒富翁和贵族申请标定的土地,以此来增加财产。
从上游传来大瀑布遥远的轰鸣声。不断上涨的洪水淹没了路上的花岗岩天然水坝,呼啸着穿过峡谷时,水花像银水柱喷向刺眼的蓝天,在阿苏恩省各地都能看到。当漂亮的水雾漂浮在整个岛时,清新凉爽地落在我们仰起的脸上。我们对这种赐福感到喜悦,因为我们知道这是山谷里下的唯一一场雨。
我们观看时,所在岛周围的海滩却被洪水吞噬了。我们的登陆码头很快会被淹没,河水会拍打着我们花园的门。河水最终会涨到多高是个问题,通过研究尼罗河水位测量标尺的水平刻度才能计算出。整个国家和每个人的繁荣或饥苦都取决于这些数据。
我急忙跑回去找我的女主人,准备涨水仪式。我会在仪式中起显着作用。我们穿上最好的衣服,把新金链戴在脖子上。然后,我们和王宫其他人员及后宫的女士们一起加入自发前往哈比神庙的队伍中。
法老和埃及所有高贵的领主走在最前面。因生活富足而长相富态的祭司们正在神殿台阶上等候我们。他们的头剃过,头顶因涂油闪亮,双眼发出贪婪的光,因为今天国王会慷慨献祭。
在国王面前,神的塑像已从高坛搬出,神像上装饰着鲜花和漂亮的深红色亚麻。然后,把塑像浸透在油和香料中。我们这时唱着赞美诗,感谢神降临洪水。
远在南方,在一个文明人从未去过的地方,哈比神坐在山顶上,从两个取之不尽的罐里把圣水倾倒入尼罗河。每个罐里的水的颜色和味道都不同:一个是鲜艳的绿色,味甜;另一个是灰色,沉积着泥沙。泥沙每个季节淹没我们的田地,赋予新的生命和丰饶。
我们吟唱着,国王以玉米、肉、酒和金银为祭品。然后他大声喊出他的术士、技工和数学家,命令他们进入尼罗河水位测量标尺,开始观测和计算。
我在服侍英特夫领主时,曾被任命为水域看护人。在那群杰出人物中,我是唯一的奴隶,但我安慰自己:没有谁戴着荣誉金链。他们很尊重我。他们以前曾经和我一起工作过,知道我的价值。我曾帮助设计测量尼罗河水位的测量标尺,并监督执行;是我通过观察,算出了复杂的公式来确定预想的高度和每场的洪水流量。
浸过沥青的灯芯草火把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我们的路。我跟随主祭司走进尼罗河水位测量标尺入口——在高坛后墙开凿的黑暗通道。我们走下斜坡通道,石头台阶由于河中软泥和河水流动变得湿滑。一条有毒的黑色水蛇从我们脚下滑过,猛地发出嘶嘶声,钻进黑暗的水里。水位已涨到通道的一半。
我们聚集在最后一级裸露在水面的台阶上,借助火把的灯光,研究石匠已在通道墙上凿出标记。每个标记都有确切含义——或神奇,或实用。
我们一起极其小心地记下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读数。在接下来的五天里,我们会轮流来观测和记录正在上升的水位,用水钟的流动测定读数的时间。从水样中,我们能估计出泥沙含量。所有这些因素都会影响我们最终的结论。
五天观测时间一结束,我们就要开始三天的计算。这需要使用许多纸莎草卷轴。最后,我们把观测结果呈送给国王。那一天,国王在贵族和半数埃勒芬蒂尼岛民众的陪同下隆重返回神殿,接受估算结果。
随着主祭司大声宣读,国王开始微笑。我们预测了几乎完美的河水上涨幅度。涨水不能太低,让田地裸露在太阳下暴晒,对丰收最有效的肥沃的淤泥黑层被拨除;也不能太高,冲垮河渠和地面建筑,淹没沿岸村庄和城市。这个季节会带来大丰收和肥羊群。
法老笑了,不是因为臣民的富裕,而是因为税收官会聚拢赏金。每年的税收以洪水的价值来计算,今年将会有大笔新增财宝添加到他祠庙的藏宝室里。为了结束哈比神庙的赐水仪式,法老宣布了每两年一次到底比斯参加奥西里斯节朝觐的日期。自从我的女主人在奥西里斯节最后的受难复活剧中扮演女神到现在,两年过去了。这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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