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拽着他的既恶心又可怕的肠子断了,他躺在那片田野中间,惨叫声还在继续,但身子却一动不动。
我拉住马,塔努斯从马背上滑下来走回到战车旁。他把女主人和王子都抱下来,搂在怀里。我的女主人泪流满面,哭道:
“哦,太可怕了!无论他怎么对我们,他都还是我的父亲啊。”
“没事了,”塔努斯拥抱着她,“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迈穆农王子从母亲的肩膀上探出小脑袋,他对自己的祖父丝毫没有印象,只是好奇地看着那个四肢伸开平躺在地上的人。突然用他那响亮的嗓门说道:“他真脏。”
“是啊,”我柔声说道,“他真的非常肮脏。”
“这个肮脏的人现在死了?”
“是啊,迈穆农,他死了。我们晚上可以睡好觉了。”
舰队都驶走了,我必须用尽全力赶着马车沿河岸快追,终于我追上了克拉塔斯的舰船,在岸上与那船并行跑了一阵,他看到这陌生的车,认出了是我们。我隔着宽宽的河水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惊讶。后来他告诉我,他以为我们早已安全上了船,在前面某一艘领航船上呢。
我解开缰绳,放走了马,然后离开了战车,我们涉水走到克拉塔斯派过来接我们的小船上。
喜克索斯人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走掉的。我们南逃路上的每一天,尼罗河的两岸上都有他们的战车追着我们的舰队。
每次我们从荷鲁斯呼吸号的船尾往后望去,都能看到敌人的车队荡着尘土跟在我们后面。很多时候,尘土与厚厚的浓烟混在一起,那浓烟是敌人沿岸烧毁村庄和城市时燃起的。每经过一个埃及城镇,都会有一些小船加入到我们的航行中,所以我们的队伍逐日壮大。
有时候风向不顺,敌人的战车超过了我们。这时我们就会看见两岸上敌人的盔甲和兵器闪耀的光芒,听到他们刺耳却无益的喊叫声和挑衅声,一切都是徒劳,他们的兵器伤不到河中央的我们,永恒的母亲尼罗河张开双臂保护着我们,这种保护千百年来始终不变。有时候会刮起北风,我们的船队就会乘风疾行,把敌人的战车远远抛在后面。
“这样的追赶不会再持续多久了。”第十二天的早上,我告诉塔努斯。
“你别太自信了。塞利提斯有两重诱惑:法老的财宝和双皇冠的合法继承人,”塔努斯反驳道,“金子和权力,最能坚定一个人的决心。野蛮人现在绝不会停止追赶我们的。”
第二天早上风又转向了,战车不久又赶上了我们,就在我们到达哈比神庙之门的时候,敌人追上了我们最前面的领航船。哈比神庙之门是埃勒芬蒂尼城下游的第一处黑色花岗岩峭壁,峭壁夹住尼罗河水,水面很窄,两岸相距不过四百步,此地水流湍急,形成旋涡,旋转着穿过哈比神庙之门,因此我们的速度大大减慢,塔努斯下令增加划桨的人手,新手也参与划船。
“泰塔,你推断得不错。敌人是要在这里等候我们。”他严肃地说,随后立即指着前面:“他们在那儿。”
荷鲁斯呼吸号在舰队的最前面,正要进入哈比神庙之门,所以我们得往后仰着头,才能看到峭壁顶。喜克索斯弓箭手站在高高的岩石壁上,但从我们的角度看上去,他们像是一群奇怪的侏儒。
“从这样的高度,他们的箭可以射到对岸。”塔努斯嘀咕道,“我们今天一天的航行基本上都会在他们的射程之内。大家谁都会过得很艰难,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事情甚至比塔努斯预料的还糟。敌军第一支箭从悬崖上飞向我们时,带着一道烟,落在水面上,离我们的船头仅有一肘远。
“是火箭,”塔努斯点头道,“你又言中了,泰塔。这帮野蛮人学得可真快。”
“猿猴很容易就学会新花招的。”跟舰队上的其他人一样,我也对喜克索斯人深恶痛绝。
“那我们现在要看看你那些发明的威力了,是不是能把水抽到船里,再抽出去。”塔努斯说。
我早就预料到敌人会采用火攻,所以花了四天时间为塔努斯设计了抽水泵,装在各个舰船上。现在,塔努斯对着每一艘驶过来的船下令,命船长降低风帆,我们就抽些水到甲板上,把帆缆浸湿,把盛满水的皮桶都放在甲板上准备好,然后由一艘战舰护送着船只进入峭壁河谷,进入喜克索斯人射来的火箭雨林中。
我们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使整个船队通过河谷。这一带的峭壁挡住了风,天气很热,没有一丝风,又是逆水,每只船都只能靠人力一直划动。敌人的箭带着火星,划出美丽的抛物线砸落下来,击在桅杆和甲板上。每一支箭都在燃烧,我们得用船上准备好的一桶桶水来浇灭,或是用护航舰上的水泵浇灭。我们没有办法反击,敌人的弓箭手都在高高的悬崖壁顶,我们的弓根本就射不到他们。莱迈姆领着一支队伍试图反攻,想把敌人从顶上赶走,敌人的火箭却直接射在士兵的身上,莱迈姆损失惨重,只得退回到船里。
最后,我们成功驶过峡口时,所有的船都带着火烧的痕迹。还有很多船不幸遇难,没有逃过敌人的火箭。船上的火焰无法用水桶和水泵浇灭,火吞没了整只船。这些船只好被切断,顺着激流冲走,引得后面驶过来的船上跟着一阵惊慌、混乱。我们基本上能赶在大火失控前把船上人员转移,但有时却来不及。烈火中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声声震在我的心上。我永远记得那天的一个画面,一名少女从一艘燃烧的游艇上跳过来,长发盘绕,上面却冒着火焰,像是婚礼上戴的花环。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韦尔博·史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