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互相喊着我讲话中的部分内容,晃着脑袋,模仿着阿库思自大的风格。过了很长时间人群才恢复秩序,最后阿库思向我跨步走来,用谴责的语气朝我喊。我一点也不明白,但也冲着他,把原话一字不差地喊了出来。这次造成的混乱更大。笑话闹得太大了,成年人都笑得站不住了,得相互扶着,有的还叫着擦眼泪。还有一个人掉到了火里,燎到了胡子。
阿库思也和他们一起笑,尽管这笑话是取笑他的,他还拍了拍我的背。从此以后,营里的男男女女都成了我的老师。我只要指出一个物体,就有人说出相应的单词。我刚开始连词成句时,他们都急着纠正我,为我取得的进步感到无比自豪。
我花了些时间研究语法,发现动词的变化方式与埃及语没有任何联系。名词的阴阳复数也很奇怪。不过,十天后,我就能用吉兹语表达意思了,并且还记住了一些诅咒和痛骂的词汇。
我学习他们的语言,治疗他们的疾病,同时也研究他们的伦理和礼仪。我了解到这些人都是积习难改的赌徒,板棋是他们永远热衷的游戏。他们把这种棋盘游戏叫做多姆棋,但它不过是巴奥棋的初级简化版。在板上充当棋盘的凹洞和石子的数量与巴奥棋不同。不过规则和目的都很相似。
阿库思是全体人员中的多姆棋冠军,但我研究了他的玩法后,发现他对七块石子的经典套路一点也不懂,更不知道四个沙袋的意义。一个人若没有这些知识,连成为三流的巴奥棋玩家都是一种奢望。我盘算着若羞辱阿库思这样既虚荣又自以为是的暴君,会有多大的风险,但最后断定,赢棋是我能在他面前占据优势的唯一方法。
等他下一次坐在帐篷前摆好棋盘,得意地摆弄着胡须,笑着等人上来挑战时,我推开想第一个挑战的人,盘腿坐在了阿库思对面。
“我没有银子来打赌,”我用还很初级的吉兹语告诉他,“我是因为喜欢这些石子才来玩儿的。”
他郑重地点点头。作为棋盘瘾君子,他明白那种感情。我与阿库思下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营地,人们都笑着赶来,挤着坐下来观看。阿库思不久就在东面城堡摆了三块石头,他若在东部再放一个石头就赢了,于是围观的人互相推着,失望地笑出声来,以为我很快就会输掉这场游戏。他们不明白我摆在南边的四个沙袋有何用处。我投出沙袋,它们势不可当地穿过棋板,切断对方的石头,令其孤立无援,把东面城堡孤立起来。阿库思无力阻止。再有四步我就赢了。我甚至不用演示七块石头的规则。
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地坐着,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我想阿库思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没料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过了一会儿,他才完全意识到自己输了,站起身来拔出蓝剑。我以为自己算错了,以为他要砍掉我的脑袋,至少是一只胳膊。
他高高地举起剑,然后生气地大吼一声,砍了下来。一连砍了十几下,他把棋盘劈成了引火柴,石头散落了一地。然后他大步走进岩石丛,拽着胡子,对着高高的峭壁大喊,说着要杀死我之类的话,在峡谷里激起一片回声。
三天后,阿库思才又摆好棋盘,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这可怜的家伙一点也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我的吉兹语能力与日俱增,慢慢地对这些抓我的人有所了解,也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何要在山谷间穿行。
我低估了阿库思。他不是部落首领,而是国王。他全名叫阿库思·甘那基·玛丽妈,众王之王,埃塞俄比亚阿克苏姆国统治者。再后来我了解到,在这片土地上任何土匪只要有一百匹马,五十个妻子,就可自立为王,一般情况下这里会有二十个左右的国王为争夺土地和战利品大战残杀。
阿库思最近的邻居叫拜尼·周,也自称为众王之王,埃塞俄比亚阿克苏姆国统治者,两位国王之间好像有某种仇恨情绪和竞争关系,他们已经打了很多场仗了,但谁也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玛萨拉是拜尼·周的爱女。她被另外一名强盗首领绑架,这位首领还没自封为王,也没加上众王之王的头衔。他直接把玛萨拉卖给了阿库思,换了一匹马能驮动的银子。阿库思想以玛萨拉为条件,威胁爱女心切的对手,从而取得政治上的优势。看来抓人质、要赎金是埃塞俄比亚的一种政治手段。
对于这么有用的囚犯,阿库思不相信手下任何人,于是亲自看押玛萨拉公主。我们的车队就是要把她带到阿库思的城堡去。我从给我送饭的女奴的闲谈中,从多姆棋棋盘上随意的谈话中,知道了这些事,也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等我们到达卡马拉山丘,也就是阿库思·甘那基·玛丽妈王在山上的城堡时,我已经掌握了埃塞俄比亚阿克苏姆王侯诸国之间复杂微妙的政治关系了,而且也知道有多少人觊觎着帝国的王位。
我还注意到,随着我们行程快要结束,车队中人们越来越兴奋。最后我们爬上一条狭窄的蜿蜒小路,那不过又是一条羊肠小道而已,我们到了另一座山丘的山顶。这里有很多这样的山丘,连在一起组成了埃塞俄比亚中部的山脉。每个山丘都有一个平顶,陡峭的崖壁像一堵墙,插入两山相隔的峡谷。
等我站到了峭壁顶上,才明白为什么这片土地容易分裂成这么多的小国。每座山丘都是不可攻破的天然堡垒。无论哪个人站到峭壁顶都会无人能敌,就可以自称为王,不必担心别国的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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