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莱迈姆击溃敌军战车队时,捕获了一群喜克索斯战马,我把这群马与我们从库施带回来的马放在同一片草地上,但是隔开放牧,现在我把角马也赶了进来,角马夹在两种马之间,起初很不安,不过很快它们就可以和平相处了。晚上我们把角马和喜克索斯战马关在同一个栅栏里,派辉看着它们,然后我回到埃勒芬蒂尼岛上的宫殿。
如今我得承认,当时我对未来极不确定,心里满是担忧。依那时的情景,若要取得成功,基本上全靠我的这个计策了,而毕竟此计依赖于一种我还没有完全了解的自然界中的动物。一旦失败,我们就得面临盛怒之下的敌军,人数上至少是我们的四倍。
夜里我和阿顿忙到很晚,最后我在宫殿藏书室里趴在书卷上睡着了。后来,一双粗糙的大手把我摇醒,是辉在我耳边大喊:“快点,你这个老懒虫,起来!有东西给你看。”
辉已备好了马,放在岸上等着我们。一等小船靠岸,我们就急匆匆上马,乘着月光沿着河岸一路飞奔,两匹马一前一后,累得直冒汗沫。
马夫点着灯,正就着昏黄的灯光在栅栏里忙活。
那群喜克索斯战马中已有七匹倒下,嘴里和鼻孔里都流出粘稠的黄色脓汁。马夫正忙着切断马的气管,植入空心芦苇,以防它们窒息而死。
“起作用了!”辉叫道,用粗糙的手一把抱住我转了个圈,“是被黄脓憋死的。起作用了!真起作用了!”
“我早就想到了,不是吗?”他的举动非常可笑,抱得我很不自然,我尽量带着尊严说道,“当然会起作用。”
岸边停泊的驳船是数周前就安排好的,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我们立即把剩下那些还能站立的喜克索斯战马装上船,角马我们则留在了栅栏里,带上它们会很难解释我们要去哪儿。
每一艘驳船都由一艘我们捕获的喜克索斯舰船护航,朝北顺流行驶。每艘船上两边各有五十名橹手,顺水加上顺风,我们飞一般地朝底比斯城驶去,给埃帕查恩领主送去我们的礼物。
我们一驶过考蒙博码头,就降下蓝旗,升起捕获的喜克索斯旗帜。护航战舰上的船员多数自小就受到喜克索斯的统治,有些人还是混血出身,因此能说一口地道的喜克索斯语。驶离考蒙博后过了两个晚上,我们就遇到了一队喜克索斯战舰,对方把舰船停在我们旁边,派一伙人上船检查我们的货物。
“是为埃帕查恩领主战车运送的马匹。”船长告诉他们。这位船长的父亲是喜克索斯人,母亲是埃及贵妇,他此刻的言谈举动都很自然,通行文书也都可信,所以敌人草草一检查,就放行让我们通过。抵达底比斯前,我们还遇到了两队巡逻战舰,不过每次我们的船长都很从容,瞒过了上船检查的喜克索斯军官。此后,我最大的担心就是马的健康状况了。
虽然我们用了各种办法,马还是开始陆续死去。那些还活着的,一半也都病恹恹的。我们把死畜生抛到河里,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向北驶去。
最初我计划在底比斯港口把这些马卖给喜克索斯军需官,但是任何人只要见过马就不会买我们这群可怜兮兮的畜牲。于是我和辉决定走另一条路。
太阳快要落山时,我们驶入了通往底比斯城的最后一程水路。我远远地就看见了那熟悉的景象,心跟着一阵绞痛,举目望去,一切如昔:那是城墙,夕阳的余晖为它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红光;那是三座雅致精美的塔楼,是我为英特夫领主修建的,依然高高耸立,指向天空,因此得名荷鲁斯的手指。
西岸的迈穆农宫殿,我离开时尚未完工,而如今已由喜克索斯重新修建完毕。挑剔的我,也得承认亚洲风格的优美。夕阳下望去,房屋的尖顶,高处的望台,都呈现出一种神秘的异域情调,别有一番风韵,我真希望女主人也在这里,能和我一起分享这重归故里的时刻,我们俩早就盼着回来,她为此耗尽了半生光阴。
天色已晚,但仍能依稀辨出城墙外聚集的驻兵,除了士兵,还有马匹、战车、货车。虽然我早就收到了准确可靠的情报,可是一看到敌军人数如此众多,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心里一沉,恐惧油然而生,想起了我们在埃勒芬蒂尼的驻军人数。
要战胜这样的敌人,我们需要众神的眷顾,需要好运的垂青。最后一丝光亮隐入了夜幕,这时,喜克索斯人点亮了篝火,火光摇曳,像是一地的繁星,照亮了城外的平原。我不知道篝火有多少堆,只见一处接着一处,看不到尽头。
等我们走近了,就闻到了驻军的气息。那是一种营地特有的味道,混合了各种气味,有烧粪的焦味,煮饭的香味,青草的甜味,马群的气味,露天粪坑里的臭味,发酵的酒味,最多的还是男人味,成千成万的男人挤住在帐篷茅屋的味道。
我们再往前走,就有声音飘过星光点缀的水域,传到我们寂静的船上。有马的喘气声、嘶鸣声,锤子落在铁片上的敲打声,哨兵的吆喝声,还有男人们的唱歌声、争吵声和大笑声。
我站在领航舰的甲板上,身边就是船长,我给他指路,让船驶向东岸。我记得那里的城墙外有一个专供木材商停靠的码头,如果这码头还在,会是我们停船卸下战马的最佳地点。
我认出了码头的入口,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于是我们撑橹过去,快要靠岸时,码头的泊船官登上我们的船,一阵吆喝,吵着要看我们的买卖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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