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晚上,纳康托拿起他的矛,涉水进入其中的一个水塘,他的姿态就像一支在水中搜寻捕猎的苍鹭。当一条大鲇鱼游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会利落地用钎子穿住它,将那甩着尾巴在尽力挣扎着的鱼从水中举起来。与此同时,农托编织了一个松散的芦苇篮,将它放在头上,透过编织的缝隙,他的眼睛可以看见外边。然后他离开堤坝,将他的全身慢慢地没入水中,直到只露出他的头时为止,在露出水面的芦苇篮的掩饰下,他以极度的耐心移动着,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群野鸭。当他已经到了他目标的范围之内时,他在水面下伸出手去,抓住一只鸭子的腿,把它拽到水下。在他扭断它的脖子之前,它没有机会发出尖叫声。以这种方式,在其他的鸭子开始怀疑并且大叫着拍打着翅膀起飞之前,他就能从鸭群中抓住五六只鸭子了。很多夜晚,他们都在一起吃着以新鲜的鱼和烤野鸭为主菜的晚餐。
昆虫的叮咬给士兵们和牲畜造成了困扰。只要太阳一落山,它们就从水面上嗡嗡地升起,如乌云般,骑兵们悲惨地挤在篝火的烟雾里来躲避它们的攻击。到了早晨,他们的脸上肿胀起来,满是被叮咬过的斑点。
在第一个战士出现沼泽病的症状之前,他们已经走了十二天了。很快地,一个接一个,战友们纷纷死于沼泽病。他们患有莫名的头痛,会不由自主地颤抖,甚至在湿热的气候下,他们的皮肤摸上去依旧很烫。但是麦伦没有中断行军。
每一天早晨,身体较壮的骑兵们帮助那些病弱者上马,然后挨着他们骑行来扶着他们骑马。在夜里,许多人烧得谵妄诳语。到了早晨,死尸就躺在火堆的周围。在第二十天,分队长童卡病逝了。他们在泥里挖了一个不深的坟坑埋葬了他,又骑马继续前进。
那些病倒的士兵中有些人治好了这种病,他们痊愈后脸色蜡黄,还是虚弱无力。有一些人,包括泰塔和麦伦,没有受到疾病的影响。
麦伦鼓励那些发烧的战士们说:“我们越快地摆脱这些可怕的沼泽和沼泽里的毒雾,就能越快地恢复健康。”接下来,他对泰塔推心置腹地说:“我很担心,如果希卢克兄弟感染了沼泽病,我们就会失去他们,或者他们抛下我们,我们将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们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个令人沮丧的荒野,全都将暴死在这里。”
“这沼泽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对这里的大量疾病有免疫力。”泰塔让他放心。“他们会和我们在一起,直到最后。”
当他们继续南行的时候,在他们面前又出现了广袤无垠的纸莎草,接着在他们身后又合在了一起。他们好像陷入了粘在蜂蜜上的昆虫一样的境地,尽管奋力挣扎,却永远不能逃脱。纸莎草囚禁了他们,吞食了他们,使他们窒息。纸莎草千篇一律的单调色彩令他们的心灵麻木和厌倦。之后,在行军的第36天,在他们的前方极目所至之处,看到了一簇黑点儿。
“那是些树吗?”泰塔对希卢克人大声问道。纳康托跃到了农托的肩膀上,他挺直身子轻松平稳地站立着。那是他想要看到芦苇的上方时经常采取的姿势。
“不,老人家,”他回答,“那是些卢奥人的茅屋。”
“卢奥人是什么人?”
“他们几乎不是人。他们是住在这些沼泽里的动物,以鱼、蛇和鳄鱼为食。他们在柱子上建造他们肮脏的住所,你看到的那些就是。他们在身上涂抹泥、灰和其他污秽物来防止昆虫的叮咬。他们野蛮、放荡。当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我们就杀了他们,因为他们盗窃我们的牛群。他们把从我们那里偷来的牲畜驱赶到他们的要塞,然后吃掉它们。他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鬣狗和豺类。”他以轻蔑的语气唾弃地说。
泰塔知道希卢克人是游牧民族的牧人。他们对牛群怀有很深的感情,并且永远不杀它们,而是小心地在牲口喉咙的血管刺进去,让血流入一个葫芦容器中。当他们觉得量足够了,就用一捧粘泥将极小的伤口封上。他们将牛血与牛奶混合到一起,喝了它。“那就是为什么我们都这么高,这么壮,这么有力量的原因。那就是为什么沼泽病永远感染不了我们。”希卢克人会这样来解释。
他们到了卢奥人的营地,却发现高高地坐落在它们的支柱上的茅屋里已是人去屋空了。可是,里边留有最近住过的迹象。在他们熏烤食物的架子旁的一些鱼头和鱼鳞还相当新鲜,还没有被栖息在屋顶上的淡水蟹和秃鹫吃掉,在那软软的白色灰烬之中,尚未燃尽的煤块还在闪着火红的光焰。在营房远处,卢奥人用做便坑的地方,还到处是新的粪便。纳康托站在营房旁。“今天上午他们就这儿。他们就在附近。说不定他们正从芦苇荡里注视着我们呢。”
他们离开了村子,骑马继续向另一个似乎是没有尽头的远方行进。快近傍晚的时候,纳康托带他们来到了一个比周围的泥滩略高一些的开阔地,是水域中的一个干旱的小岛。他们把马拴在了他们敲入土里的木楔子上,用饲料袋里的碎高粱来喂它们。与此同时,泰塔照料着有病的骑兵,士兵们在准备着他们的晚餐。在夜幕降临后不久,他们围着灶火入睡了。只有哨兵们仍然保持警醒。
火已经灭了好久了,当他们睡得很沉的时候,骑兵们突然被惊醒。整个营地一片骚动。他们呼喊着,尖叫着,伴随着迅速增加的马蹄的隆隆声,岛周围来自水塘的溅水声。泰塔从他的睡垫上一跃而起,向“云烟”跑去。她后腿直立,猛向前冲,尽力想拔出把她拴在地上的楔子,和大多数马匹所处的境遇和反应一样。泰塔抓住了她的笼头,控制住了她。他如释重负地看到被惊吓得浑身颤抖的小马驹儿还在母亲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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