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峰点头:我原来想暂时不让家里知道,起码在我还没有和那个家伙见面,
还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之前,先不告诉家里。但考虑再三,还是决
定要先跟家里请示一下,毕竟这是我们的工作纪律。
蓝美琴点头赞同:对,你当然不能搞先斩后奏。你要我干什么?
朱学峰:和我一起跟他见面,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个圈套。
蓝美琴:这真的很冒险。
朱学峰毅然决然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必须安排好自己的备用通道,一旦
出了问题,要能够立即安全离开香港。
蓝美琴:那你呢?
朱学峰:如果这是个圈套,那我早就暴露无遗了。死活都是跑不掉的。
这时,又有一辆汽车进站了。
朱学峰说:你先走。
蓝美琴也不道别,快跑几步上了车,消失在车厢里的人丛中。
第五章
1
首都金属铸件厂空旷高大的车间里。
中午,车间里的机床都停止了工作,没有了喧嚣,也没有人。只有一缕缕强烈
的正午阳光从天窗上投射进来,洒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
高悬在车间顶部的行车也静止不动,但行车的操作舱里,有缕缕淡淡的烟雾不
时飘出来,却看不见里面的人。
周为民穿着有些破烂肮脏的工作服从外面进来。他嘴里哼哼着一支曲子,叼着
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直接走到行车的铁梯子前,然后朝上面爬。他脚上的劳保皮
鞋与铁楼梯碰撞着,发出空洞的“咚咚”声。
操作舱里坐着郑克信,他当然听见了正在接近的脚步声,可似乎根本就懒得回
头看看,依然嘴里叼着烟,吐出团团烟雾。面前的操作板上,放着还剩了不少饭菜
的铝饭盒。这是一个面目清秀、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的年轻人,只是一脸的倒
霉相,两只眼睛也显得很空洞。
周为民爬到了操作舱门外,没有进去,因为这个操作舱显然不能容纳两个人。
周为民从背后把郑克信嘴里的烟头拿了下来:借个火。
郑克信头也不回地说:别烦我!
对郑克信的态度。周为民倒不计较,他就着郑克信的烟头点着烟以后,又把那
烟头送回了郑克信的嘴里:别抽烟了,越抽火气越大。
郑克信这才转过身来,自嘲道:我这样的人哪儿还有什么火?别说火,连毛都
让别人给褪光了。
周为民很关心地提醒道:你小声点儿。又发牢骚,让别人听见又去告你,到头
来还得乖乖地作检讨。你这是何苦呢?
郑克信领情地看他一眼,声音小了些: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周为民:那也不能老给自己找不自在呀。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死心眼儿。
郑克信冷笑起来:知识分子?我也算知识分子?你看见哪个知识分子像我这样
天天开行车?
周为民很适时地终止了这种交谈:行了行了。快上班了,我就算愿意听你发牢
骚,也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
他说着顺着铁梯子往下去了。
郑克信不屑地说:你是堂堂工人阶级,有什么好怕的!
已经下到一半的周为民停住了,说:明天晚上没事儿吧?我这个工人老大哥请
你喝酒怎么样?我也好好听听你那一肚子苦水。
郑克信没有回答他,只是很矜持地说:我这种人,上班时混日子,下了班还是
混日子,哪天都有空儿!
周为民已经下了梯子:那就说定了!
这时候,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出现在车间门口,喊道:周为民!周为民!
周为民急忙答应着走过去:来了!来了!
那个干部看看他,又看看行车上的郑克信:厂保卫科让你去一趟。
周为民一愣:保卫科?保卫科找我干什么?
那个干部盯着他,没好气地说:我还想问你呢!快去吧!
2
太阳正在渐渐西斜,给箭杆胡同里那些灰黑色的屋顶上涂抹了一层暖色。空气
中,时不时飘来一股淡淡的煤烟味儿,预示着许多家庭已经开始准备晚饭。
从作为临时办公地点的那个小院里,传出自行车链条哗啦哗啦的转动声。
院子里,许子风像一个闲得无聊的退休老头儿一样,把自行车倒过来架在院子
当中,自己蹲在那儿,很认真很内行地擦拭着,手里还捏着一个油壶,不时往车上
的传动部分注上点机油。
骆战从外面回来了,走到许子风的身后。许子风知道骆战进来,但却没有转身,
而是背对着他,好像根本不知道骆战的存在。
骆战也就那么看着他,那神情既有不解,也有不快。
许子风大概捣鼓得差不多了,依然没有回头地说:别站那儿看了,过来搭把手。
听到许子风说话,骆战这才一脸无奈地走了过去,一把将自行车提起倒了过来,
放在地上。
许子风看着骆战,笑了:跟我这儿玩帅呢?
骆战不说话。
许子风用一团干净棉纱使劲擦手:研究所的档案都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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