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詹米尼的那宗案子。”吉尔斯说道。
“哦,是这样,你知道,我十分热衷于破解谋杀谜案。我这一辈子,听到过很多凶手坦白认罪。”他想了想,“詹米尼,那个律师?名字很耳熟,可是这些年,我的记性已经大不如前了。我隐约记得他是个好人。”他那颗上了年纪的大脑,在近几个月的记忆中搜索着,“我的确记得报纸上提到过这个名字。密室杀人案,他们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他在办公室里,门闩是从里面插上的,窗户被打破了——碎玻璃还在颤动。可他的办公室在四层。他被勒住了脖子,绑在了椅子上,最后,又被刺了一刀。当警察破门而入时,他显然刚被刺不久,伤口还在流血。可是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哦,我的天啊!”他那只粗糙苍老、血管暴突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臂,“我们爬上这个小山坡,到那棵桑树底下的长椅上坐坐——如今的花园很少有种桑树的,值得炫耀,对吧?——你也可以把这件事仔仔细细地告诉我。我都忘了,现在我总是忘事儿,所以,你可以从头说起。”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考考我吧!我们来做个游戏,就像那种寻找顶针的游戏①——我们来寻找凶手,如果你愿意的话,把事件完完整整地告诉我,把警察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线索、证据——不一定非得是真的,你知道,警察也会得到虚假线索。让我来辨明真假,破解案件,看看我能不能打败警察……”
①一种多人参与的游戏,先由一个人在房间里藏好一枚顶针,然后其他人开始寻找。
这时,吉尔斯的心中升起一阵恐惧,一想到要再次从头到尾地回忆一遍。想到要再次把海伦的名字浸透在血腥、恐惧与猜疑中,他就觉得难受。可他们却说,他应该尽可能多地谈论这件事,好让自己逐渐习惯,然后才可以慢慢忘记。慢慢忘记我吧,海伦曾经这样说,慢慢忘记……这样才能……
他们走到长椅前。吉尔斯·卡巴瑞和这位老人并肩坐下,开始向他讲述詹米尼的案子。
老詹米尼的办公室四四方方的,面积不大,家具摆设也不多。房门厚重结实。正对着门,有一扇窗户——一整面玻璃,中间被打破了,形成一个直径约两英尺的洞。窗台下面,散落着少量的玻璃碎片,更多的落在了楼下废弃仓库的院子里。吉尔斯之前说过,这扇窗户位于四层。
房门与窗户之间,放着写字台。七十岁的托马斯·詹米尼——这位律师主要接办刑事案件——被人用从百叶窗上扯下来的一截绳子绑在椅子上,身子歪向一旁,半趴在铺满纸张的写字台上,因为窒息而发紫的脸冲着大门,他自己的丝质手绢缠绕在脖子上,肩胛骨的骨缝间被扎了一刀,不偏不倚。现场血迹不多,可伤口仍在渗血。平日总是放在写字台上的裁纸刀不见了。
当警察脚步沉重地跑上楼梯时,鲁伯特·切斯特正站在门口,挥着双拳,用力砸着门,大声嚷着说门下面有烟冒出来,詹姆叔叔却一直不应声……
“鲁伯特·切斯特?”
“鲁伯特是他监护的孩子之一。我们都归他监护——他守护着他所接触过的各种各样的孩子——当然,这些孩子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这你一定记得吧?反正,我之后也会告诉你。鲁伯特是他们中的一个。
“好吧。那么……”老人沉思着,在脑海中描绘着现场,“现场的大环境呢?对面的大楼?”
吉尔斯在沙石小径上画出了大致方位图:“这是办公室所在的大楼。事实上,这座大楼有些年头了——我们租下了最高层。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周六下午肯定没有其他人在工作——而且那天还有世界杯的决赛,还有什么比看比赛更重要的!这里是街道。这是我和鲁伯特的办公室,从这里望过去,街对面就是警察局。詹米尼叔叔的房间在楼层尽头的角落里。只有一扇窗户,下面就是仓库的院子,与这条街刚好形成直角。”
“那个院子很小吗?”
“很小,但是不要想从对面的屋顶上搭个绳桥,再利用滑轮什么的滑过来。爬墙或是使用油漆工吊篮这类把戏也不可能。他们早都想到并且排除了这些可能性。”
“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我。”老人就像是个沉浸在游戏中的孩子,说道。
“嗯,不过这些都是事实。不像是证词,有的真,有的假。事实就是那扇窗户距离地面五十英尺,而且没有人能从玻璃碎裂的洞口钻过去。”
“好吧。还有呢?”他转着两根粗糙的拇指,“这个鲁伯特·切斯特呢?你说,他是老詹米尼监护的孩子之一?”
“监护的孩子,收养的孩子,你想怎么叫我们都行。他的‘小蟋蟀’,鲁伯特、我还有海伦。当然像我们这样的还有很多……”
一个好人,老人曾经这样说过。事实上,他的确如此。托马斯·詹米尼——善良、和蔼、慈悲为怀。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整日与罪犯打交道,不忍看到无辜受到牵连的家庭面对世人的责难与歧视。他给他们提供经济援助,帮他们找新工作、新房子,有时甚至将他们送出英格兰,逃离过往的是是非非……“我们曾经以为他鼓励移居国外的那些人都是大案要案的相关者,”吉尔斯说,“可是当然了,我们谁都不敢肯定。我们从不打探彼此的过往,他说,那样不公平。”他的妻子在世时,他自己家的大门也对这些可怜的孩子敞开着。常常是一些不知自己身世的年幼儿童。他管他们叫做‘詹米尼的蟋蟀’,这只是他的一个善意的玩笑。他建立了詹米尼蟋蟀信托基金,所有他帮助过的孩子,都可以在需要时,请求援助。他也在遗嘱中写明,将身后一切财产都留给信托基金。(所以这边是死路一条。你可以将财产从可能的动机中排除了。)他竭尽全力掩盖他们痛苦的过去,甚至设法让他们自己忘掉。(可这对吉尔斯却不适用——惨案发生的那个晚上,吉尔斯已经懂事了。在那个晚上,吉尔斯的父母被一个疯子用斧子活活砍死了——托马斯·詹米尼照顾的孩子不仅仅来自于罪犯家庭,还有一些来自于受害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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