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先生属于那些不耐烦的,这也在情理之中。“好了,你们听着!”他语气恳切地对所有人说,“我当时在那该死的楼顶上。我一直在那里,谁都能看到我——”
“根本没有人注意你。”男孩儿说,“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观礼上。”
“我也是啊,你这个白痴!我在照相——所以才会去那儿。突然之间,从下面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一声枪声,然后我就看到那两个人摔倒了。”就好像用慢动作拍摄的电影一样,他回忆着,他们两个摔倒在地,但是很慢很慢,“我愣在那里,看到神秘先生抬起头,冲着架着来复枪的窗口怒吼,我这才回过神来,疯狂地一通猛拍——”
“没想到那个人快死了?”
“我觉得那差不多是一种条件反射。”摄影先生说,“那是我的工作。”
对于这位摄影师忘我的工作精神,最有理由心怀感激的应该就是神秘先生了。因为摄影师将他怒发冲冠的一刻完美地记录下来,让世人了解到他有多么勇敢无私,竟会为一个仆人动情动怒。从那之后,他们两人就成了朋友,当那个男孩儿的愚蠢要挟升级为实际行动时,摄影先生也是找到神秘先生寻求帮助。“你做得很对,”神秘先生说,“演出必须继续。”
“会议也必须继续。”布洛克探长不耐烦地用脚尖敲击着地板。
“对不起,没错儿——我们继续。我不断地拍着照片,直到人群涌过去,镜头只能拍到他们的后脑。这时,我才想到这起枪击案。我把头探出围栏,向下一看,可把我吓坏了。枪口和枪管就搭在下面的窗台上。到今天我也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但当时,我扔下相机,跑向活板门,想下去——我不知道下去做什么,但是我觉得应该采取点儿行动。一想到凶手可能还在那儿,就觉得快急疯了。可是,我打不开那扇门。我又拉又拽,可还是——当然,现在我们知道他们插上了里面的门闩。于是,我又跑回去,发现枪还架在那儿,那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枪口仍然对着那群毫无防备的人——”
“你拍了照片,又跑上跑下的,这么半天了,他早就应该撤走了。”男孩儿嘲弄地说。
“嗯——”他优雅地把双手一摊,手腕上的镯子叮当作响。他继续解释道:“我是说,他可能是个优柔寡断的家伙,对吧?我承认,当时我的想法很荒谬。可我真的以为他仍然端着枪,蹲在那儿,楼下那群无辜的群众就暴露在危险中——当然,当时我还不知道下面支着三脚架什么的。于是,我开始砸石板瓦,用脚跟使劲儿踹,终于弄出一个小洞,这样我至少可以看到他在下面的行动——也许还能把他吓跑。”
可是,他却早就已经离开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摄影先生目瞪口呆地发现,下面只有两个警察,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其中一个说道:“你在那上边干什么?”
“他得到准许了,照相。我知道。”罗宾斯警官说,“他没有问题。
“我可怜的父亲——他根本没有多加考虑!”男孩儿说。
无奈的摄影先生一下子瘫倒在他的椅子上:“我实在没辙了。你到底要怎么样?事实,你这个白痴,我跟你说的都是事实!当时我在楼顶上,根本下不来——是你父亲亲手拉开门闩,把我放出来的。我要怎么开枪?我要怎么杀人?即使我有动机,我怎么才能做到?我们跟你讲的都是事实。”
这头困兽转着脑袋,环视四周,寻找着出路。突然,他发现了一线生机。男孩儿一动不动地坐着,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最后,他突然脱口而出:“苹果!”
“苹果?”
“是谁把一袋子苹果用绳子吊起来的?就是这样,没错儿,在那个房间里还发现了另一根线绳缠绕在三脚架和枪柄上,很长的一段。那是用来做什么的?来复枪已经用绳子固定好了啊。”他对布洛克探长说,“有没有在窗户对面的那面墙上发现钉子?”
“有钉过钉子的痕迹。”布洛克说,“那里到处都是。”
“先把那只来复枪用绳子固定好,枪口瞄准着典礼现场。”他的脸上退去了阴郁,由于兴奋而焕发着生气,“然后,把线的一端系在扳机上,要打活结,事后就会很容易松脱。再把线拉紧,另一端拴在对面墙上的一颗钉子上。还有那一袋子苹果——稀疏平常的一袋苹果,丝毫不会引入怀疑。凶手在等待时的点心?”他有些轻蔑地向布洛克探长建议道。
“当年我还是个普通巡警,和上司走得也不近。”布洛克说,“但我想你说的这些他们很容易就能想到。再说,凶手这种动物是很有意思的。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奇怪理由。比如说,他可能抽烟,但又不想留下烟灰和烟头儿,让警察抓到把柄。于是,他给自己找了点儿有嚼头的东西,解解闷儿。”
“你抽烟吗?”男孩儿愤愤地对摄影先生说。
“你们两个说的我都不明白。”摄影先生说。
“那袋子苹果很有意思。”男孩儿说,“很有点儿迷惑人的味道。当然了,其他东西也很奇怪,但是在现场出现的这袋子苹果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比如说,让凶手摆脱烟瘾。”此时他脸上的阴郁被苍白与扭曲所取代,怨毒地盯着摄影先生。“我一直坚信就是你干的。”他说,“因为我知道不是我父亲。而现在,我都清楚了,因为我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了。”他用两只手比画着,假装捏着一根线,再把它拉直,“一端系在扳机上,另一端固定在墙上。时机一到,重物落下,砸在线上,牵动扳机,子弹就会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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