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郁闷,走去大堂的洗手间。忽然听到背后高跟鞋“笃笃”敲地的声响,那声音在经过女洗手间时并没有停下,而是一直朝我的方向前来。我放慢了脚步,听到那脚步声走到了我身后。
“先生……”一个略显紧张的女声轻轻叫我。
这个声音一出,我的记忆库立刻被调动起来,迅速判断出这是一个曾经听过的声音。我马上回转头,走廊里别无他人,对面是那个左耳戴了一串耳钉的年轻女孩子。她的眼神游移不定,不知是紧张,还是“职业习惯”。
“你们查出来了吗?”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对我来说,却是相当有震撼力。
我已经回忆起来,就是她打的报警电话。我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抓着她的胳膊,把她一直带出酒店大门,驾车离开此地,当面向她查证详情。但我被她的警惕态度提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还好,走廊里暂时只有我们两个。
我也低低地对她说:“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好……”
她匆匆打断我,低声说:“他叫陆海洋,就是本市人,不知道干什么的……”
这时,远远地有脚步声向走廊这里接近。
“你叫什么名字?”我抓紧时间问。
“猫眼儿。”她简单地说,侧耳倾听着,表情紧张地向后退去。她退到女洗手间门口时,脚步声刚刚拐进了这条走廊。
猫眼儿骂了一句很下流的话,一推门走进了洗手间。我知道这句骂是她故意甩给我的。我想猫眼儿的掩饰并不多余,因为走进走廊的不是别人,而是赵东来。他毫不掩饰恶狠狠的眼神,满脸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又瞥瞥已经关上了门的女洗手间,然后又转脸瞪着我。
为了保护“猫眼儿”,我皱着眉对赵东来说:“你们这儿搞什么猫腻?乱七八糟的。”
赵东来盯着我研究了一会儿,脸上的肌肉渐渐扭动起来。我不想太过主观地形容他的笑,但除了“淫邪”二字,的确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来。“警察大哥,有些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啦!谁又比谁干净点儿呢?”
这种场合下,我不想和赵东来多说,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洗手间。没想到赵东来也跟了进来。我们并排小便,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儿恶心。
“秦警官,有一个笑话你听说过吗?”
我不搭理他。但他却像是自得其乐,边放着水边自顾自讲笑话。
“这个笑话的名字叫:新警察。刚穿上警服的小五决定犒劳自己,到剧院看电影。买票的队伍排得长长的,小五舒口气,排到最后。新警察吧?旁边一个人问。小五纳闷地问,你咋知道?咳,老警察哪有排队买票的!小五明白了,径直走到售票口前,递上钱说,我买一张票。新警察吧?窗口里的人笑了。你咋知道?老警察哪有掏钱买票的,你直接进吧,没人敢拦。哦。小五又长了见识,一试,果然没人拦……”
他兴味盎然地讲着,我洗手他也来洗手;我走出洗手间,他也跟着走出洗手间。经过女洗手间时,我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门关着,不知道猫眼儿还在不在里面。赵东来像一块臭烘烘的烂泥一样粘在我身上,我猛然意识到,除了在暗示我别像所挖苦的“新警察”那么傻之外,他更主要的目的是要阻断我在酒店里与人的联系。
明白了一点,我在酒店大堂里止住步,冷淡地打断赵东来:“赵经理,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幽默感。你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赵东来脸上暗藏得意的表情,证实了我的猜测。他对我会不会为他的笑话发笑毫无兴趣,重要的是,我不能再从“猫眼儿”那里了解什么情况了。他作出宽怀大度的样子说:“没关系没关系,这次的笑话不好笑,我再准备好的。下次秦警官来了,保证让你开怀大笑!”
我在心里暗自庆幸,猫眼儿及时地让我知道了,那个最关键的人物,名叫陆海洋。
3
射击训练课上,岳琳就在我身边的靶位。打完十发,在等待计数器报回成绩的空隙,岳琳问我,这两天对陆海洋的查找有没有结果。我告诉她,暂时还没有。
“全市一共有四十七个陆海洋,一个个都得排查,估计还得有几天时间。”我告诉岳琳,“我本来想再找到那个叫猫眼儿的姑娘,但怎么也找不着了。”
“你觉得赵东来他们是有意识在防范你?”
“当然是。而且不是他想出来的主意。赵东来是个有点儿愚蠢的人。你不知道他给我讲那个笑话的时候,故作轻松,但结结巴巴,像小学生背不出课本……”
“什么笑话?也给我讲讲?”
“我不讲。那是编来骂咱们警察的。”
“反面意见也得听嘛。”岳琳一本正经。
“太过分了。听了你会生气的。”我认真地告诉她。
“多过分?”她有点儿好奇。
我转头看看她,“你不会想知道的。”
岳琳不做声了,神情有些黯淡。“什么人编的?”
“不知道。”我也觉得很落寞。我想,因为少数警察的不检点,我们所有人都被扣上了一顶黑锅,那么我们在进行的事业还有意义么?“反正肯定是老百姓中的一员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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