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继续就具体事项做着指示。他的安排告一段落的时候,高畠开口说:
“弄清什么病了吗,副行长?”
北川神经质地用香烟的过滤嘴一端敲着玻璃桌面,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
“嗯,好像是由于过敏反应休克致死的吧。”
我不由自主地望着北川的脸。不仅是我,在场的人员都抬起头来,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有点惊讶和疑虑。
“过敏?是意外吧?我以为,他—定是突发心肌梗塞或者脑溢血之类的急症。”
高畠直率地说出了全体与会人员的想法。人怎么能够因为过敏而猝死呢?包括我在内,肯定所有人都对此种说法持怀疑态度。
“严重的过敏反应,也常常会致人于死命。关于导致过敏的原因,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搞清。坂本被发现时已经神志不清了,问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北川相当冷漠的语气,继续强化着我们的惊讶。从他的态度中,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悲痛的意味。
“据说明天上午要进行司法解剖,那时就能真相大白了。就算搞清楚了,事到如今,又有什么用处呢?”
“家属怎么样了?”高畠问。
“夫人带着孩子来了,刚寒暄几句,就哭泣不止……很自然嘛!坂本的孩子几岁了?”
这个问题似乎是问我的。
“今年应该三岁了吧。”
“是吗?”北川看似漫不经心地附和了一句。他点起第二支烟。他抽烟的样子,就像是对在医院里不能吸烟的补偿似的,或者是因为坂本的死讯使他受到了刺激似的。
北川把话题从坂本转到工作上。
“总而言之,坂本走了,他的位置必须有人补上。支行长已经和总行人事部通过电话,但人事部答复说,由于死亡减员的情况,暂时还不能补充人手。那么,这段时间,他负责的业务客户由谁接手呢?我们必须考虑这个问题。”
高畠长叹了一口气,对融资科科长说:
“古河君,在后续事情确定之前的这一段时间,要衔接好坂本负责的工作。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切有关业务都要稳住。拜托了。”
高畠看到古河唯命是从的表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行长,还有一个问题。”北川跷着二郎腿,叫住向门口走去的高畠。北川的脸直视前方,根本不看高畠。北川虽然是副行长,但他比高畠早两年进银行,在涩谷支行担任副行长也有三年时间了。而高畠去年十二月才担任行长。由于高畠经验不足,行内事务由北川一手操办的情况屡见不鲜。而且尽管北川平时说话措辞谨慎,但对虽然精通国际业务、但对国内支行业务比较生疏的高畠也时常流露出嘲弄的神态。
“一会儿警察要来,请不要外出。”
高畠似乎明白了北川的意思,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走出行长室。
“副行长,为什么警察要来呢?”
古河等高畠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用警惕的口气问道。
“是这样的,死在路上停着的汽车中,与死在病房中的患者情况不同。各种传闻都有,不过我想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既然连你都提出了这样的疑问,我也得郑重起来。你,不能外出。”
“啊?”
“从现在起。还有你。”
北川最后用手指了指我,犀利的眼睛目光炯炯。
晚七点钟后,在保安员的引领下,两名身着便服的刑警来到营业室。一位矮个子刑警有五十岁左右,脸庞被晒得黑黝黝的,满头白发。另一位比他年轻,大约四十岁。
“我想和与坂本先生关系最密切的同事谈谈,行吗?”
寒暄一阵后,年纪大些的刑警这样说道,于是,接待他们的高畠和北川就推荐了我。于是,我就来到兼作会客室的行长室,那里成了面谈的场所。
“你与坂本在工作上有什么联系吗?”
提问开门见山,问话的是年纪大的刑警,另一位刑警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做笔录。老刑警翻来覆去地端详一番我给他的名片后,把它放在桌上。
“我和他同在融资科工作,都是科长助理,我负责贷款,他负责回收。”
老刑警用手拍了拍头,又做了个手势,表示他对我的话听不大明白:
“什么叫回收?对不起,我不大懂银行的事情。”
“哦,那就是说,我的工作是把钱贷给做生意的企业,也负责贷款的正常回收工作。坂本的工作,是从破产或经营状况不佳的企业收回贷款,这在银行业内叫作回收。我们的贷款客户一旦破产的话,其债务就交由坂本负责,由他为银行收回债权。我们的工作关系就是这么回事。”
“也就是说……放贷人和收贷人,两方面的工作都在同一个科里做吗?”刑警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归纳道。
“融资的工作不仅仅是放贷,特别是在泡沫经济消失以后,哪家银行遇到的破产企业数目不在增加?因此许多支行都设置了专职回收人员。我想,你该知道银行有不良债权这回事。”
“哦,那么你们支行这种事情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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