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你先生在加州的地产了解一点。﹂我告诉她。
﹁没什么地产在加州。﹂
﹁喔,据我知道是有的。﹂
﹁没有了,我先生死前把所有加州的地产都卖掉了,赖先生,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有兴趣呢?﹂
﹁我在注意加州的土地,是不是你在犹卡的附近还有一块地呢?﹂
她稍稍使自己脸上露点笑容,她说:﹁我并没有把那块地称为地产,那是在荒无人烟大沙漠里的小盲肠,那里不出水,除了泥土外,种不出什么东西来。﹂
我向她移近一点以示小殷懃。
﹁你想,把那块地买下来,划不划得来?﹂
﹁卖给谁去?﹂她看着我,心里在奇怪,眼睛已软了一点。
﹁譬如说卖给我。﹂
她微笑道:﹁不可以。﹂
﹁是你先生的地呀!﹂
﹁是又怎么样?﹂
﹁他是一个精明的投资商人。﹂
﹁又证明什么?﹂
﹁除非他觉得将来有利可图,否则他不会把它买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买下来的?﹂
﹁在他名下,不是买来的怎么来的?﹂我说。
突然她完全解冻,哈哈大笑。
﹁请坐,﹂她说:﹁我来告诉你那块地产,那块地产是一件交易的额外彩头,我丈夫很迷信,给别人交易总喜欢在成功后要一点小彩头,认为如此可以在下次交易中得到利益。﹂
﹁这一次,交易的对手说他要把一大块加州地产给我先生做彩头,我先生对土地总是最有兴趣,认为总有一天会值钱的,所以那笔生意也就做成了。
﹁六个月之前,我们去加州,我们开车去看过那块地,我连倒了两天胃口,就是因为看到那块被人抛弃,也抛弃人类的土地。
﹁好几年前,一个可怜虫花了不少钱、不少时间,在那块地上,想掘一口井,现在留着的房子就是徒劳无功的证明,那口井上面是风化了的花岗石,到底下还是风化了的花岗石。
﹁我们把加州的所有土地都卖掉了,只是这一块留到,我们加州有几位亲戚伸长了脖子在等阿仑遗赠一点土地给他们,我告诉阿仑,把这块当作骨头,让他们去抢。﹂
她大笑,笑声阴冷而残酷。
﹁你能不能,﹂我问:﹁告诉我他加州有什么亲戚?﹂
﹁我知道两个外甥女的名字,但是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有一个人非常好,但是很贪婪,另外一个性急,下贱,不过一样贪婪。﹂
﹁其中有一位是韦君来太太?﹂
﹁我相信如此,她是两个中好得多的一个。﹂
﹁还有一位在萨克拉曼多的董露西?﹂我问:﹁你认识吗?﹂
﹁我对她再清楚也没有。﹂她冷冷地说:﹁不过正如我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你们有通信?﹂
她用头及手做了一个姿态说:﹁不是和我联络,通信是和我先生通信。﹂
﹁矿产如何?﹂我问:﹁也许你先生认为那里有矿产,是不是有油?﹂
她笑了,指着书架上两块黑黝黝的石头问:﹁你看见了?﹂
我点点头。
﹁两块石头都是从那块土地里来的。﹂她说:﹁那个马亦凤看到石头是黑的就想到是石油,她把石头寄来,说是从沙漠的地上来的,她认为那边也许有油,石油在这种岩层里?笑死人了,所以我一再鼓励丈夫把那块地送给她,有一天那里出了点什么东西,正好让她富一富。﹂
再一次,她又大笑了,只是笑声并不悦耳,而是窃喜的、幸灾乐祸的。她说:﹁你看,赖先生,我丈夫的律师说在遗嘱里应该把他两个外甥女都提到,他提议阿仑给她们两位每人一百元钱,我告诉他阿仑在加州的全部土地都给她们,然后把加州的土地都卖掉,只留那一块地给她们,我丈夫坚持要给点钱,所以我告诉他可以给亦凤留点钱,不过我告诉他,要是他想留钱给萨克拉曼多那骚小妮子的话,他死了我还是会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我倒不是小气,赖先生,只是那个姓董的女人完完全全令人无法忍受,我不知道我们初见,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事,赖先生,相信是我把情绪和紧张关在心中太久了,再说,你好像很了解,肯听别人说话||你的眼睛也好像会听我在说什么。﹂
她向我笑笑。
﹁谢谢你。﹂我说。
﹁你好像天生有同情心。﹂她说:﹁我不希望你在这块地上花血本无归的钱。﹂
﹁谢谢。﹂
两个人寂静了一下。
我开口问:﹁福先生加州的亲戚,听说他要结婚时,有什么反应呢?﹂
这个问题打开了她另一个话匣子,我想她也实在寂寞,说说他们在加州的亲戚,对她是个愉快的转变。
﹁这两个女人反对、怨恨我,反对到极点了,她们两个几乎使阿仑陷入她们贪婪的手掌,后来我和阿仑相遇了,阿仑爱我,我们两个结了婚,她们当然失望到了极点,你想她们还会不会试着了解我?不会!我是一个捞女,我是为了钱嫁给阿仑的,衣帽间女郎摇身一变,成为富家主妇,我有阴谋的呀!
﹁你可以想象得到,整天想钓一个有钱凯子的衣帽女郎,看到阿仑这种千年难遇的单身有钱人,会不想办法勾引吗?这就是她们对我的批评,我是捞女,我可以对着她们大笑,但是我不值得,她们以为我看不到她们拍马屁的信件,嘿,我对她们了如指掌,还有比女人更能了解女人的?我早就决定好好整整这一对贪心的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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