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说了。你以为我没说吗?但他一点也不在意。我喜欢吉姆这个人,你知道的。但说实话,他更关心‘保住’他快乐的工作,而不是真正在‘做’。”
这警员点点头,这让梅森有点惊讶:内森居然这么简单就深信不疑,完全没怀疑他是有别的理由才急于想逮到那小子。
内森想了想说:“加勒特有枪吗?”
“不知道,内森。但你告诉我:在北卡罗来纳拿到枪很难吗?想想‘掉下一根木头’ 【注】这个词。”
【注】原文为falling off a log,意思是“非常简单”。
“说得也是。”
“看,露西和杰西——就连吉姆——他们都和我一样不欣赏那小子。”
“欣赏?”
“我是说,不欣赏那种危险。”梅森说。
“哦。”
“到现在为止,他杀了三个人了,也许还要加上托德·威尔克斯,他把那小男孩勒死了。至少,是他把他吓得上吊自杀。这和谋杀没有差别。还有那个被蛰死的女孩——梅格?你见过她的脸被黄蜂蛰过后的照片吗?再想想埃德·舍弗尔。你和我上星期才和他出去喝过酒,现在他却躺在医院里,可能永远也不会醒来。”
“看来我非当狙击手不成了,梅森。”
梅森·杰曼不想得寸进英尺。“你知道法院会怎么做。他才十六岁,他们会说‘可怜的孩子,父母双亡,把他送到中途之家吧’,然后六个月或一年后他就会被释放,重来一遍过去的罪行,再杀掉其他准备前往教堂山大学的足球队员,再杀掉镇上其他纯洁善良的女孩。”
“可是——”
“别担心,内森。这样做是为了田纳斯康纳镇好。”
“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说,如果我们杀了他,就会完全失去找到玛丽·贝斯的机会。只有他才知道她人在哪里。”
梅森干笑两声。“玛丽·贝斯?你以为她还活着吗?门都没有。加勒特早就把她奸杀了,埋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了。我们可以不用担心她,现在的工作是全力防止这种事再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你明白吗?”
内森没有搭腔,但是他将长型红棕色弹壳塞进来复枪弹仓中所发出的咔嗒声,便已是最好的回答。
第二部 白母鹿
第十三章
窗外是一个巨大的蜂窝。
精疲力竭的玛丽·贝斯·麦康奈尔把脸贴在污秽朦胧的窗玻璃上,看向窗外的那个蜂窝。
在这个毛骨悚然的地方,最令人恐惧的就是这个浅灰色、湿漉漉且令人恶心的蜂窝,让她产生了彻底绝望的感觉。
这恐怖的感觉远远超过加勒特仔细拴在窗外的横木,超过那扇锁着三把巨锁的厚橡木门,超过和这个昆虫男孩从黑水码头一路走到这里那可怕旅程的记忆。
这个蜂窝呈三角锥形,尖端指向地面,横架在加勒特搬来竖在窗边的树杈间。黑黄色光亮斑斓的昆虫由底部的洞口爬进爬出,蜂窝里少说也有上百只黄蜂。
当玛丽·贝斯早上醒来时,加勒特已经走了。昨晚头部被重击所引发的虚弱和恶心,使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而后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看向窗外。她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靠近卧室后窗外的那个蜂窝。
这不是黄蜂自己在筑那里的巢,而是加勒特放的。她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但后来,她绝望地明白:这是她的掠捕者所竖立的胜利旗帜。
玛丽·贝斯知道自己民族的历史,她了解战争,知道一支军队征服其他军队的故事。旗帜和旗杆不只是代表你这一方,它也是用来提醒被征服者的。
现在是加勒特胜利了。
他战胜了,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
玛丽·贝斯按住头上的伤口。她的太阳穴遭到极为猛烈的一击,蹭掉了一些皮肤。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感染恶化。
她从背包里找出一根皮筋,将她深黑色的长发绑成一条马尾。汗水沿着她的脖子滴下,她口渴得要命。这封闭空间的室热使她喘不过气,很想脱掉身上厚重的牛仔服——为了提防蛇和蜘蛛,当她在灌木林或长草丛中从事挖掘工作时,总是穿着长袖衣裤。不过,尽管现在酷热难当,她还是决定不脱掉衣服。她不知道加勒特何时会回来;在厚厚的牛仔衫下,她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花边胸罩。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给加勒特任何刺激或鼓励。
她又瞄了蜂窝一眼才离开窗边,把三个房间都走了一遍,想找个裂缝或缺口,却徒劳无功。这是一幢坚固的房子,非常老旧。墙壁粗厚结实——由手砍的原木和厚木板钉成。在前窗外面是一片广袤的草原,约一百码外远的地方才有一排树木。木屋本身是建在另一个巨树林区里。从后窗(黄蜂窝所在的那个窗户)望出去,她可以从林木缝隙间瞥见池塘水面的闪光,他们昨天就是绕过那座池塘才来到这里的。
这些房间虽然小,却异常干净。在客厅有一张黄棕色长沙发,几把旧椅子和一个廉价餐桌。另一张桌子上摆了十几个两品脱容量的果酱瓶,瓶口罩有纱网,里面都是加勒特收集来的昆虫。第二个房间里有一张床垫和一个梳妆台。第三个房间是空的,只有角落里放了几罐半满的棕色油漆;看来加勒特最近才把房子外部油漆过一遍。这油漆的颜色深而阴郁,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挑这个颜色——而后她才想到它的色度和木屋四周的树干颜色相同。这是一种伪装。于是她又想到她昨天曾想过的事——这小子十分小心谨慎,而且比她先前所认为的还要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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