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在十七岁那年辍学,前往京都、大阪跟着别人学习经营和服店。花了两年时间学得经营之道,开始在父亲店里帮忙。
父亲的店一直都是经营秩父和两毛等地织品的买卖,哥哥则以京都为主要经营据点,后来举凡采购买卖等全由哥哥一手包办,先进大量货物后再分批卖出。
哥哥还雇了一些小伙计,亲自教导、差遣,业绩可说蒸蒸日上,由他一手培养的小伙计,个个都像装了弹簧似的人偶,十分勤快。
这么一来,跟随父亲一路奋斗,在秩父和两毛等地负责采买的川根,更显得毫无用武之地,他那略显消极的经营方式对小老板而言,无疑是绊脚石。后来他慢慢成为蛭川家管家,在店内地位更显微不足道。
虽然父亲很有生意头脑,但毕竟出身乡下,无论性格和作风都趋于保守,缺乏冒险心。受到儿子大胆作风影响,让他开了眼界,摇身一变成了霸气十足的富商,儿子却对此颇有微词。
“不清楚对方底细就一股脑地买卖是不行的,锱铢必较是经营的不二法则,以后请不要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久雄有时会严厉地责备父亲。那时久雄才二十三岁,常常可见父亲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颤向他怒吼:“你这小子,对一手创造这间店的老父吼什么!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凭什么支使老子听命于你!”
愤怒在自尊心受创的父亲心底深沉地扩散,于是他故意和儿子唱反调,向老友进了大量秩父与两毛的织品,没想到运气不好,物价暴跌,让儿子久雄更有立场反驳他,父亲的脾气也愈来愈大。
“什么?你说我存心毁了这间店?这店可是我一手打造的心血,你这小子没资格批评!好啊!干脆烧了我那些货好了,你给我看清楚!”
父亲就像个任性小孩,只见他抱起火盆,一连三次扔向堆积如山的货箱。
久雄倒是一点也不慌乱,还对着那些赶忙扑灭四散火花的店员说:
“别慌,一箱葙慢慢收拾就好。只不过是一点零星小火,闹不了什么火灾啦!反正那种像垃圾的货物,就算烧了也不足惜。”
父亲闻言脸色骤变,竟负气离家,成天流连酒馆,常常好几天都不回家。就算没和久雄发生冲突,父亲也一天到晚在外喝闷酒,长久下来当然花了好一笔钱。
对于父亲偶尔冲动决定的大宗交易,川根也恕难抗命,只能遵从。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他能负责的,久雄也没法子责备他,不过每次川根来向他报告父亲又在酒店喝得烂醉,久雄就会毫不客气地踹他发泄,所以川根曾从楼梯摔落,还因此摔断手腕,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治愈。甚至被火钳割伤,留下一条如蚯蚓般的伤痕。
父亲离开故乡准备上京开店时,相中了在当地小织品店帮忙的川根,于是带着他一起上京。那时父亲曾说过打算将店务传给川根,但他现在终日沉迷杯中物,店里也全由久雄和那群小伙计掌管,川根毫无立足之地,更别提继承店务一事。已届不惑之龄的川根,和妻小一家五口挤在附近租来的小房子,一想到前途就忧心忡忡的他,为了不让妻子担心,回家绝口不提这事。
那是个春来樱花盛开的清朗早晨,由利子前往参拜稻荷神。
平常总是紧闭的祀堂,门扉却敞开着。
“难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来过吗?家里又没有会恶作剧的小孩啊!”
由利子一边想一边关上门,突然瞥见一个白色不明物。
“咦?这是什么?”
以前她曾巡过祠堂,里面连祭祀神器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东西呢?
拿起那东西一看,上头有行字:
“蛭川真弓享年四十八岁”
这不是牌位吗?蛭川真弓是父亲的名字,上面写着“享年四十八岁”,正是父亲现在的岁数。她惊愕地一愣。
这究竟是谁的恶作剧?还是父亲为自己除厄所设的呢?她无意间翻面一看,整个人像浸在血池中,惊骇不已:
“大加美稻荷大明神”
大加美就是狼的意思。仔细一看,笔迹宛如一条蛇。错不了,这是狼稻荷的神符。
由利于瑟缩地将神符放回原处。父亲在外喝酒还没回来,哥哥也一早就外出谈生意,由利子只好跑去找川根,悄悄拉他到祠堂,拿那东西给他看。
川根仔细瞧着神符正反面,听了由利子的叙述后,说:
“这的确是大加美稻荷的护身符。也许小姐认为狼只是野兽,其实古书所言不虚。那是我和老爷出生的故乡贺美郡贺美村称为‘贺美’的神明。因为邻村就是那珂郡,所以也有人称为‘上’和‘中’※,因附近四方都是神山,所以像是石神等,很多东西都会加个神字。这个称为大加美稻荷的神明,是个自称为大神子孙的讨厌氏族,而且……十分恐怖。”(※日文中“贺美”与“上”字音同,“那珂”与“中”字音同。)
川根随即面色沉重,不发一语,由利子更加好奇。
“为什么?以前也曾发生过这种事吗?”
“不晓得该不该向小姐说,我看还是算了。之前告诉小姐‘狼稻荷’这名字,结果被重重斥了一顿,绝对不能再犯同样错误了。总之,狼稻荷是个会下诅咒的恐怖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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