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鞋店和酒店,接近商店街的尽头有个小小的四方形角落。
那里有香烟铺和房屋中介,而香烟铺的斜前方有一家咖啡厅。
02
那并非我记忆中的咖啡厅。
这也没办法,在那件事情后,店铺想必被出售且加以改装过了。还不如说,现在也同样是咖啡厅更令我不可思议。附近的居民、现在的店主和刚刚进来的客人们是怎么想的呢?
放在店门口,写着咖啡公司名称的广告牌也不是我记忆中的店名。外墙改漆成淡蓝色,充满明亮悠闲的气氛,和以前的印象完全不同。
我推门走进店里。
空间大小完全没变,吧台和收款机的位置也一模一样。
过去那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实老板,总是默默地站在吧台里冲泡咖啡。他永远穿着蓝衬衫、灰背心,那大概是他的制服。他有点眼袋,太阳穴上浮着一些老人斑,白了七八分的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下巴也剃得十分光滑,和他干净利落的手法很搭配,看了就让人感到安心。他是个沉默的男人,我不记得听过他的声音。
而她则站在收款机内侧。
围着暗红色牛仔布围裙。
03
如今管理这家店的是个看似三十多岁、蓄着胡子的瘦长男子。
送咖啡来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从他那看起来没什么经验、有点轻浮的样子,应该是打工的学生。说着“欢迎光临”的脸孔还带着少年般的稚嫩神情。
我在坚硬的木制长椅坐下。桌子和椅子像是分别购买的,仔细一看发现花色有些不同。整间店的风格该说是早期的美国风情吗?总之能感受到老板的坚持。这么一想,我才注意到地板也是木头的。
玻璃烟灰缸上有洋酒商的标志,看来是厂商的赠品,让人不禁怀疑老板是否为其他物品花光了预算,感觉有些落差。但看向其他桌子时,我发现每张桌子上的烟灰缸都是不同厂商、不同形状的制品,或许烟灰缸也是老板的收藏品。
我拉过烟灰缸,点起了香烟。
以前和朋友来这里时,我通常都坐在这个位置。
04
朋友的公寓在穿过铁路的另一边。
那栋公寓叫“KAIWA庄”,每次去那里时我总会想,“KAIWA”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拉开玄关的门,镶着毛玻璃的老旧木门并排在走廊两侧,白天也暗沉沉的。
朋友的房间在一楼角落,大量的书本围着从不整理的床铺堆成一座小山。衣橱门坎上拉着晒衣绳,上头永远都吊着毛巾和衬衫,大白天里室内便很昏暗。
每到晚上,那个房间就会变成饮酒之处,不过白天时只要我上门找他,朋友便会起身和我一起外出。
我们穿着拖鞋发出啪哒啪跶地拖沓声,沉默地朝平交道的方向走去。我常猜想“KAIWA”会不会是房东的姓。那还真是特殊的姓,汉字应该怎么写?海和、贝轮、鹿岩、饲羽,脑海中浮现了各式各样的汉字组合。
某天,我终于开口问了朋友“KAIWA庄”名字的由来,朋友想都不想地就回答我那是源自英文“conversation”,也就是“会话”的意思。听说是房东希望房客之间能愉快相处,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穿过平交道前往那间店是一种仪式。
05
我随意地打量店内。
过去的装潢并不是这样,当时是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咖啡厅。入口的玻璃是很深的褐色,以白色文字写着店名。大片玻璃’窗外并排着观叶植物的盆栽。人口处有座白色三层柜,上方摆着公共电话和印有信用卡公司标志的便条纸及原子笔,柜子里则放着漫画周刊和报纸。由于总是立刻被顾客弄乱,女服务生只要经过便会细心地整理一番。吧台上放着不锈钢托盘,上头倒迭着一模一样的杯子。出水口呈三角形的银色水壶擦拭得闪闪发亮,折好的深蓝色抹布垫在水壶下方。
吧台和桌子是成对的白色合成板材质,吧台的凳子和沙发则是黑色合成皮。桌上摆着圆形不锈钢烟灰缸。每张桌子上方都有从天花板悬垂而下的三角形吊灯,钝重的光芒照着桌面。地面似乎贴着暗红色塑料布,不过上头的长年污垢已经泛黑,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了。店内没有播放音乐,不过或许是常客的要求,只有收音机小声地播报着高中棒球赛和相扑实况。收款机对面的墙上,挂着四方形时钟和风景照片月历。当时,所谓的咖啡厅是日常与非日常的空白地带,也带着些微暗沉、自虐味道的心虚。
06
爽朗的青年送来了开水,那是个很小的杯子,似乎只要用力一握就会破碎,里头只漂着一个冰块。
我盯着玻璃杯看,盯着杯中的冰块看。
我察觉到青年困惑的眼神,慌张地点了招牌咖啡。
“这里以前也是咖啡厅吧?”
我若无其事地这么问,青年侧首不解道:
“是吗?我听说这间店之前是照相馆。”
果然如我所料,这里转手过好几回。历经不同的营业种类后,再次开起了咖啡厅。即使更换店面,自来水和瓦斯的配线位置也不会改变,所以只要是餐饮业的店铺,吧台位置和桌子的摆设位置也早自然地决定好了。
“招牌咖啡。”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恩田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