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谷田部又写了起来:
“你是与久美子小姐一起到画室的那个女孩吧。做模特儿吧!你也喜欢像久美子那样,在人前夸耀自己美丽年轻的肉体吧?”
谷田部的恶意刁难让我垂头丧气,比起同龄人来,我发育较晚,胸部尚未完全隆起,身体也未完全发育成熟。但与此形成对比的是我的心智已经相当成熟,因此我觉得自己那小孩般的身躯完全是一副沉重的负担。
谷田部还在继续写着:
“你其实是想做的吧?”
谷田部的话里带有一股赤裸裸的恶意。
我停止了笔谈。谷田部凝视着我的嘴唇,那眼睛里的光芒玷污着我。
“可以呀。过去我可是做过像模特儿那种事的。你知道那件事吧。六年前我被健治诱拐,在他的房间里被监禁了一年多。在那家工厂的二楼。白天我被健治观看,而夜晚则是你谷田部在观望我吧。”
谷田部眼里淫猥与恶意的光芒隐去了,代之而起的是溺水者想寻找河岸的那种急迫表情。他把兔粪装进簸箕里,急急忙忙地就要离开,我追了上去。
游泳池边传来孩子们欢呼雀跃的叫声以及跳入水中的声音。 “泳池的中场休息时间结束了。”
我一边追着谷田部,一边留恋起过去的时光来。游泳课的记忆在我小学四年级的夏天就中断了;还有我失去了的小学五年级,而此后的人生也是在对那次事件的思考中度过的。
谷田部把兔粪扔进焚化炉里,快步向校舍方向走去。我是不是要跟上去?我心里很慌。我这样穷追不舍,要是他反过来整我怎么办呢?不,即使遭遇不幸我也要追下去,因为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谷田部回过头来用惊讶的神情望着我,仿佛在说: “你打算跟到哪里?”随即他的脸上换成了笑容,是孩子们喜爱的那种开朗的笑容。谷田部一个劲儿地说着:
“真、真让人为难呀。被、被误会了,怎么办才好呢?”
“谷田部先生,请告诉我!”我对着谷田部狂叫起来,“在我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阿美是谁?是你扔掉了我写的那封‘救救我’的信吗?”.
谷田部满脸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秃顶。
这时一位身着白色套头衫、下着牛仔裤的年轻男教师,胸前抱着几支羽毛球拍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那位教师见我扭曲着脸在追问谷田部,不无惊讶地问道:
“怎么啦?”
这个男人会对我做什么?萦绕在他脸上的是疑问以及掩盖不住的好奇。过去他人也曾在我身上投注过无数的好奇,我害怕那样的视线,那视线如同X光线,会让我彻底崩溃。
“没什么。”
从我的嘴唇上读懂了此话的谷田部,获胜似的洋洋得意地对我点点头。实际上我是失败者。谷田部不可能承认他的罪行。啊,不,他是否有罪还是未解之谜。但是,在我的内心生出了一种信念,那信念会让我夜晚的梦染上更加恶毒的色彩。
那天,我给宫阪打了个电话。宫阪在我的案件结审后职务有所调动。在他寄来的贺年卡上写的地址是四国某市官厅样的地方。听我说出名字后,传来了富阪有些惊讶的声音:
“好久没有联络了!今年多大啦?”
我心想:你明明知道的。我告诉他我上了高中。
宫阪像是关上了电视,环绕在他周围的声音消失了。
“我很想看看你变成什么样的女人啦?不管怎么说,从你小学五年级起就认识你了嘛。”
电话的这端我在想:当我请你把“活着,偿还罪债”这句话转达给健治时,你就灰心丧气地认为我变得平庸了吧,你对我失去了兴趣,并贬低了这起案件。不过这个想法我没有说出来。
电话的那头,富阪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没能解决你的问题,很抱歉啊j因为我怎么也弄不清关键是什么。我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可是你什么也不说,安倍川也不说。我还没有遇过那么棘手的事。现在安倍川在仙台的监狱服刑。你的话转告给他了。”
我不由自主地这样回答:
“宫阪先生,你难道不是在享用我的这个案件吗?”
除了我与健治以外,所有的人都在愉悦地享用这个事件,想想其中的内容,你就不能不这样说。
宫阪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不至于吧。为什么要那样想呢?我倒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在某个时候我会说出我的想法的。现在我想告诉您的是,今天我见到谷田部了。”
“见到谷田部了?”宫阪显得很感兴趣。 “他在哪里?你以前见过谷田部吗?”
“没有,但是他一定就是谷田部。”
“证据呢?”
“没有,但绝对是他,不会错的。”
“知道了。我和M市的警察联络,请告诉我他在哪里。”
“请不要告诉警察,我已经无所谓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我打电话给宫阪呢?我脑中一片混乱,但只有一件事情我是清楚的:我想知道宫阪对发现谷田部一事有何反应。宫阪那一本正经的反应,正如他以前对我的反应那样,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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