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架在小河上的桥梁时,我把手上用草做成的武器丢掉。草茎轻轻落在平滑的水面上,没有沉下去,就这样静静地顺着河水流走。已经听不到摩托车的声音了。蓝色的天空倒映在水里,为了确认这一点,我抬头望着天空。嘴里仍旧含着手指,在嘴里用舌头舔舐伤口。
一架小型战斗机笔直而安静地飞着,看起来小小的。我的视线追随着它,一直到它隐没在山边的阴影里为止。
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很想驾驶飞机,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是我第一次把它当作武器来看待。因为我想驾着飞机,把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赶走。
让他不能再到我家来。
不再与母亲碰面。
如果是飞机的话,应该可以办到吧!用草茎是办不到的。
就算现在的我办不到,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抱着那种想法的我真令人怀念,令人觉得有些可笑。
为什么我没想到在攻击男人之前先攻击母亲?那样的攻击明明比较有效果。
我再也笑不出来。为什么?
2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大概花了五秒钟,才把视线焦点集中在白色天花板的凹凸之处。可是,头动不了,头部似乎缠着绷带。下巴附近有障碍物。我看见耸立在那里、透着光的白色屏风。另一边十分明亮,好像有人在那边。
“现在几点了?”我开口问道。
慌忙动作的声音。一道影子靠近屏风。从屏风另一侧冒出了一个人,一个年轻女人,是陌生的脸孔。
“啊,这里是哪里?”我继续问道。
“是医院。”女人用奇特的声音微笑着说。她穿着白衣,应该是护士吧?我以前在玩具店看过这种娃娃。
“几点了?”
“嗯……”她看了一下戴在手腕内侧的小手表,那个手表看起来也像玩具一样。“现在是九点半。”
“我可以起来吗?”
“已经过熄灯时间了,请您好好休息。”
“我一直都在睡觉,不想睡了。”我打算起身,护士赶忙阻止。“我必须回基地。”
“请不要乱来。”
“为什么?就因为这种伤?”我摸摸头上的绷带。找了好一会儿,发现右后方稍微肿起来。可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没有很严重啊!”
“是的,伤势并不严重。可是不能马上离开这里。”
“你是说我今晚得留在这里?”
“呃,说是留在这里嘛……应该说是住院。”
“住院?在这里?”
“不,不是这个房间,呃,我想应该是明天早上吧,会将您移到单人病房去。”
“没有那个必要,我马上就回去了。”我的口气也许变得稍微严厉些。
我转向侧面,把脚放到床下,护士靠了过来,站在我面前。
“您这样说会让我很困扰的。”护士用困扰的表情说着,接着又露出了像是在学校学到的苦笑。“总之,请您好好休息,保重自己。您应该多多休息,因为您已经工作过度了。”
我盯着她的脸,叹了口气。
或许她说的没错,跟她抱怨是没有用的。
“我饿了,有没有什么可以吃?”我把刚好想到的事说了出来,其实我并不觉得饿。
“因为到刚刚为止都还在打点滴,所以要请您稍微忍耐一下。明天就可以进食了。”
我看看自己的手腕,左腕关节附近贴了一块OK绷。
“我想喝点东西。”我说:“好渴。”这是真的。
“喝水好吗?”护士歪着头问。
我点点头。如果我说想喝咖啡,她应该不会理我吧。其实跟喝水比起来,我比较想去抽烟。
护士离开了房间,应该是去帮我倒水吧。我走下床,窥视屏风外侧。
这里看起来像一个诊疗所。有着玻璃门的柜子整齐地放在墙边,有桌子和套着白色椅罩的圆形椅子、比一般房间还要明亮的灯光,和反射着灯光的晶亮地板。我回到床上,在床铺下方发现一个篮子,我的上衣和裤子就折好放在里面。把上衣拉出来,查看领子部分,上面果然有血迹。我在胸前口袋摸了一会儿,找到自己的身分证。不过口袋里没有钱包,上飞机的时候,身上越轻越好,所以我没有带钱包,而是把它留在房间里。
现在身上穿的长衬衫,并不是我自己的。我的衬衫不在篮子里,应该是被血弄脏了吧,搞不好已经被丢掉了。
护士走了进来,我坐回床上。在塑料托盘里放着塑料杯子,她把托盘递到我面前,我觉得这简直像是在叫我喝下静电。
“谢谢。”我向她道谢,伸手拿过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两口。是温开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喝开水这种饮料了。
“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我面无笑容地回答,其实我现在的状况很好。
我又喝了一口水,护士就拿着托盘站在旁边等。我把仍盛有三分之二杯开水的杯子还给她,她把托盘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有人在轻声敲门。
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白袍,应该是医生吧?在玩具店几乎不会看到这种娃娃。他看着我,露出了仿佛会消失在黑暗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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