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呢?”
“而后我又恋爱了。他对我爱得五体投地。我认为我也真的爱上他了。他有钱,他要结婚。”
“而后呢?”
“我试着过婚姻生活,但不对劲。”
“为什么?”
“因为事实上我并不爱他。他不过是我生活中遇到的一条鱼。我以为爱他,但不是真爱他。我对他没有尊敬感。”
“一年之后,我们形合实分了。使我生气万分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也在这时出现。”
“什么女人?”
“一个麦色皮肤的女人,她会用崇拜的眼光看他,把眼皮抬高使眼睛大到让他掉进去,然后把眼皮关起来,恐怕他跑了。”
“假装的。”
“唐诺,你真傻,”她说:“漂亮女孩子都会对了镜子研究自己什么样子最迷人。然后一再照镜子,之后就成了她的一部分了。那个女人占据了我的窝,把我一脚踢了出去。倒不是我对那个窝有多留恋,我就恨别人这样对我。
“我离开的时候,我捞到一点。”
“多少?”
“不少。他急着想找那妞,律师抽掉了不少钱,我还剩四万多……不是一次付清,一万现钞,其它随赡养费来。”
“之后呢?”
“这是最后一次有人爬到我头上来。我也常照镜子,我也常演习。我想男人要是喜欢女人这样看他们,我也会。我有本钱,我有技巧。”
“你是经过研究的?”
“另加演习。”
“有进步!”
她傻笑着。
“再说下去。”我催她。
“我发现我不是坐下来工作那一类的人。我决定乘邮船旅行。希望能多见点世面。”
“有没有。”
“有。”
“那又发生什么了?”
她说:“有个有钱的花花公子在船上,他很有钱。他要行动,我要钞票。”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有钱了?”
“我要更多呀。我感到有钱就有安全感。尤其对我来说,我感到除了钱,没有更安全的东西。”
“你把自己出卖了?”
“我不喜欢用‘出卖’这二个字,他很大方,我也看得开。我们去南美和地中海。”
“一次玩那么多地方?”
“好几次旅行。”
“旅行和旅行中间呢?”
“我们住一个公寓。”
我没说话。
“不要因为我说的吓了你,”她说:“人生千奇百怪,你知道不全的,掉下去多容易……”
“掉哪里下去?”
她说:“我也不知道哪里。不见得是天性丑小姐所谓污秽不堪的场所。这不过是个人利害影响而已。”
“好,说下去。”
她说:“然后我遇到木宜齐。”
“是他先向你示意的?”
“别傻。他很寂寞。是个有病的人。他一生工作太忙,能玩的时候已经忘了怎么玩法了。他如试着玩,别人都要侧目奇怪了。人们眼中他是块老掉牙的化石。他合适的位置是满脸阴郁的在甲板上散散步,左手的老太太要告诉他胆囊被切除的全部过程。右边的老妇人又要给他看她姐姐孙女儿的照片。”
“又怎样了。”
“我知道木宜齐喜欢我。我看得出来。但是我没有在他前面玩花样。我试着使他快乐。提起他生活的兴趣,我相当成功。”
“你做些什么?”
“喔,我让他请我喝酒。使他大笑。他说老掉牙的笑话,我就笑。有时我把手放在他的手弯里,看着他,赞美他是最好的商业英才等等。”
“不过那个时候你不是自由之身呀。”
“说得没错,但我没欺骗任何人。我从不欺骗人。唐诺,我可能出了名,可能别人会如此想,但我从不欺骗人。”
“之后呢?”
“宜齐常给我寄明信片。我和花花大少弄垮后,宜齐到纽约来看我。他要试着重过邮船上那种无人管的快乐时光。”
“成功吗?”
“在陆上就是没有这种气氛。”
“为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船上活动范围小,人被强迫捆在一起,每人只好迁就相同的兴趣。吃饭在一起,喝酒在一起。见到的人都是来玩的。没有别的事可做,不必匆忙,没有紧张,大家笑在一起,玩在一起,和陆地上不一样。
“在纽约我起得晚,要把自己打扮漂亮,男朋友来接我,才出去逛。能做的事亦不见得多。看戏不见得有票。俱乐部赌赌钱,饭店吃吃饭,也无非这些老地方,熟人多。人太多,朋友反而减少。”
“之后呢?”
“之后宜齐就玩起真的来了。他实在太寂寞了,也实在感到老了。想到人生不再了。”
“他要你嫁给他?”
“他要生命,活跃,他要我。”
“你怎样对他说?”
“唐诺,我希望你真相信我对他怎么说,我告诉他我可能是坏人,我告诉他不一定要和我结婚,甚而告诉他和我结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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