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当、当然是两者都是啊!”
惟道情急之下,终于站了起来,也多了几分余裕来为自己在她的面前露出爬行丑态而羞惭。他气愤地将埋在雪中时黏上的枯叶拂落脸颊。
“当然是两者都是啊!我和鞆吕木从未做过任何见不得人的行为,也没杀害她。这事其实你也很清楚吧?”
惟道大为惊愕。
因为千帆轻轻地笑了。她总是面无表情,仿佛注视着遥远彼方;再不然便是浮现雷射般的目光,犹如欲击落所有侵犯自己“领域”之人。没想到这样的她,居然留有面露微笑的机能。
千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惟道猛烈地嫉妒着。她的微笑并非朝着自己而来,自己的存在并未令她露出微笑,惟道非常清楚。有人在这两年间改变了她,改变了如冰柱一般的她。
是有了男人吗——惟道做了这种通俗的猜测,又不禁苦笑。千帆是个对男人没兴趣的女人。
“……你……”惟道终于发现千帆的左手上面未戴任何东西。“把那个戒指——”
“对。”千帆似乎便是等着这句话,将白皙的左手藏进大衣之下。“对于小惠的事,我已经释怀了。”
“那……”
那就好——惟道不明白自己该不该这么说。
“所以我回来了。”千帆又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那正是惟道最为熟悉的。“为了告发杀害小惠的凶手。”
“什么?”
“用不着我重新说明,你也该知道小惠对我有多么重要吧?老师。我并不是想替她报仇雪恨,只是不愿凶手逍遥法外。我要让凶手接受正当的制裁,如此而已。”
“可是……不知道凶手是谁,要怎么——”
“我知道凶手是谁。”
“什……什么?”
“而且我应该可以证明。”
“……要怎么证明?”
“借由指纹这个物证。”
“指纹?”惟道忍不住高声叫道,他的声音振动着宁静冰冷的清晨空气。“要是有留下指纹,警方怎么可能遗漏——”
“是吗?不见得吧!”
“那……那你倒说说看,凶手到底是谁?”
“我不能说。”
“咦?”
“我说过很多次了,老师,小惠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她成了被害者的命案,我怎么可能冷静思考?对吧?”
“呃,嗯,没错。”
“纵使我的脑子再怎么理解案情的全貌,仍然无法说明。所以我带了个能代我揭发真相的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请老师聆听一切的来龙去脉。”
惟道正要点头之时,才发现千帆的背后伫立着一个陌生人。朝着惟道行注目礼的那个人……
不是女人……
可是,为什么……
满心困惑的惟道耳边,传来了妻子惺忪的声音:“——怎么了,老公?”
结束了……
惟道拼命忍受着宛如窥探深渊一般的晕眩,同时领悟道——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这股“预感”行遍全身。他的余生将以自食“恶果”作结……
ACT 1
高濑千帆摇摇晃晃地走在夜路之上。
明明才吐过,酸溜溜的胃液又再度涌上喉咙。她并不是头一次喝酒,酒量也不差,所以她以为自己没问题;然而要一口气喝下那么多酒,毕竟是太过勉强了。
当她取出投币式置物柜中的衣物并在车站厕所中更衣之际,突然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一阵过去未曾感受过的呕吐感便一涌而上。
她的双颊至今仍因酒气而火热,身体却冻僵了。或许便是由于这份落差之故,强烈的晕眩侵袭而来。方才她曾倚在路边的邮筒休息片刻,却无法止息这股晕眩感。
她终于忍耐不住,蹲在步道边。然而,她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她想拿手帕擦嘴,机械性地摸索上衣口袋;一阵冰冷的触感传至手心,取出一看,竟是钥匙。千帆骂了声混帐,将钥匙丢入水沟之中,连未弄脏的拭口手帕也一并丢在步道上。
她摇摇晃晃地再度迈开步伐。
喂!一道低闷的男声响起。此处没有路灯,却可辨认出对方穿着大衣,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日本酒臭味。
喂!男人再度低吼,一把抱住千帆。她毫不留情地以膝盖撞击男人的腹部——但身体摇摇晃晃,使不上多大力气。
饶是如此,醉汉依然惨叫一声,四脚朝天地倒在路边。千帆狠狠地踩了那个男人的肚皮一脚,快步离开现场。背后传来呻吟声,但她并未回头。
通往女生宿舍的平缓坡道于此时走来,感觉上格外陡峭。她的脚无法随心所欲地动作。
千帆开始耳鸣。不,起先她以为是耳鸣,但耳鸣未曾稍歇,越上坡道,杂音越大。照理说,走入远离市中心的住宅区之后,应该越来越安静才是。
不久后,昏暗的夜路之上开始飘荡着红色的阴影。当千帆发现那是警车与救护车的红色灯光之后,她宛若捱了一巴掌一样,猛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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