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先生,花一镑钱保住脖子并不算多。”
史密斯吓下了一跳,他的脖子?他的脖子何尝有危险?谁也不曾认为是他谋杀了伊莎贝尔·鲍德莉,他哪里会上绞架。不过,就是这点不满也只在他心头存留片刻便烟消云散了。他花一镑钱是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命,但不是由于担心上绞架。汽车一开,他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安全感。他一向对旅行有些神经质,怕误点,怕坐错了车,还怕找不到座位。直到车开了,他才如释重负。他想到了即将到来的会见,他对亚瑟·克鲁克信心十足。克鲁克这人是不会害怕的,他遇着什么样的事都能泰然处之。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虚假的安全感,暗想克鲁克先生也许会嘲笑他胆小如鼠呢。也许他会说,你谈的情况正是我所需要的。你提供了重要情况,帮我结了这个案子,正义应当感谢你,史密斯先生……他沉醉在幻想的迷梦中。
他猛然意识到,有一阵子开得很慢的汽车,现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打开了车门。
“对不起,先生,都是这场该死的雾,实在是开不到啦。”
“你是说开不到那儿了吗?”史密斯半信半疑的问。
“你要脖子,我还要脖子呢。”司机提醒他。
“不过——我可得——我的意思是,你肯定我们到不了吗?我们要是再开得慢一些……”
“要是再开得慢些,就往后倒啦,对不起,先生,今儿晚上要再开远点,我们就只有一个去处了,那就是肯塞尔·格林墓地了。你一到了那儿,克鲁克先生也救不了你了。”
“那么——我们眼下在哪儿?”
“眼下离柴荣广场不远了,”司机小心谨慎地答道,“是不远了,可我一步也不开了。要是有哪个家伙想试着把车子开走,那么欢迎。他十有八九会撞到电线杆上,他要想试试的话!”
史密斯先生无可奈何地从车里爬出来,来到了寒气逼人的街道上,天气冷得厉害,他不由得打起寒战来。
“我得把那一镑还你。”司机若有所失的开口道。
“恩,你没有把我送到布卢姆兹伯利大街,是吧?”他思量着,既然麻烦了人家,就得给点什么。他一只手伸过去接那张一镑的钞票,一只手插进了放零钱的口袋。说时迟,那时快,事情猝不及防的发生了,就象伊莎贝尔鲍德莉那样,是如此突如其来。他的手指刚刚抓住那张一镑的钞票,冷孤丁有个东西狠狠地击了他一下。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抓得更紧了,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哪里还抓得住。更何况,猛击接二连三而来,实际上,完全是一顿冰雹般的狂擂乱打。随之而来的是惊骇、令人作呕的疼痛以及世界正在消逝之感。时间太短促了,对于眼前发生的事,他还没完全醒味过来,便三晃两晃,脚一滑,跌在街沟里潮湿的落叶上,永远地倒下了。唯至此刻,在黑暗将要恒久地笼罩他的心头之际,他才想到:“我想这该死的出租汽车太舒服了。”
这一切发生后不久,克鲁克先生的电话第二次响了起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说道:“我是史密斯先生啊,克鲁克先生,抱歉得很,我去不成啦,我……雾太大了,我会迷路的。我现在要回家了。”
“那好吧,”克鲁克神气地说,“不要管我,也别管汤姆·默林,我们都是无关紧要的。”
“如果我撞死在雾里,对你们俩都没有好处啊。”那声音辩解道。
“要说这个嘛,告诉你。你真给撞死了,我也照样干。”
“可是……你今天晚上什么也干不成了。”
“我要是光等你的话,这辈子就什么也别干了。”
“我……我明天再去吧,反正都一样。”
“这我们先前就挑明了。”克鲁克说,“我从小受过严格的教育,今天能做的事千万不要拖到明天。”
“我可不行——我现在跟你讲清楚。我会去的——我明天上午九点去。”
“只要他允许你。”克鲁克隐晦地说。
“他?”
“他也许正在门前台阶上等着您呢,这可没准儿。顺便问问,你现在在哪儿啊?”
“在公用电话间。”
“这我知道,我听见有便士落下去的声音。我问的是你在哪里?”
“在河堤。”
“几号?”
“告诉你,我在公用电话间。”
“就是公用电话间也得有个号码呀。”
“我看不清楚……”
“你现在不想瞒我什么吧,史密斯,恩?”
“当然不想啦,这里是弗雷戈纳德1511号。”
“那是新坦普尔电话局,你肯定是走过头了。”
“哦?真是的。我的意思是问,我真的走过头了吗?”
“刚才你打柴荣广场来,你现在已经多走了一站地。”
“都是雾太大的缘故。我原以为——我原以为柴荣广场就在这条马路对过呢。”
“你连方向也辨不出了。”克鲁克态度和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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