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假借老人名义有些不敬,但也许这句话打动了年轻人恻隐之心,他放我进入起居室,把收录音带的整个抽屉拖出来放到写字桌上说:
“这些好像都是爵士音乐的带子。”
“是否收在书架上?栎原先生对借来的东西会小心保管的。”
穿牛仔裤的年轻人于是席地而坐,查遍了书架以及抽屉,但都没有找到。经过大约一小时,两人都累了。
“休息一会儿如何,边听这个爵士音乐,喝杯咖啡如何?”
“能不能给我一杯可可?”
和东山制作人见面时喝过浓咖啡,胃部已稍稍作怪,要是再喝恐怕会引起胃炎。
“我没有泡过可可,不知如何泡法。”
“放下糖和水用汤匙搅拌再注入开水。然后加些牛奶和威士忌。”
我的泡法也没有师傅,是土法。
大学生放入录音带等它发出声音后,便把我留下到厨房泡可可去了。卡式录音带虽小,但录音机音响都有一人高。不久,震破墙壁般的喧闹声奔流出来。我不懂古典音乐,对爵士音乐,更不知其妙。因此,被吵得欲塞耳时,厨房门开,他探身出来不知叫嚷什么。由于震耳的音量,我听不懂。
“你说什么?”不得不,我走到门口处。
“有了,这卷‘观音经’就放在可可空罐里。”
“咦?”
“看来,砾原先生并非十分爱惜借用物的人嘛。”大学生直爽语气道。
我拿起放在调理台上的卡式录音带一看,整个带子染成淡褐色。拂去可可粉,果然上面有‘观音经’标题。边上还注(3)的号码。正如东山所说,另有一行‘因果法则’的印刷文字。
我立刻回到起居室,取下爵士音乐带,代之放入‘因果法则’按下键钮,将音量转至最小限度,贴上自己的耳朵。
起先是一段高僧深具说服力的宏法讲道,然后录音带声音忧然停止。经过一小段空白,盼望的“实况转播”于焉开始。
男人的声音,任何人听来无疑为东山的声音。至于演对手戏的女声,则连色情小说盛行的现在,听来都会令人面红耳赤,不堪入耳。就算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大男人,都有些罩不住,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夸张些说,我贴上耳朵的扩大器尼龙丝网都沾湿了。
连我这个毫无宗教信仰的人,都对栎原这样的冒赎行为感到愤慨,但同时也对他的狡猾感到十分佩服。就算刑警到此搜索,将卡式录音带一卷一卷放来试听。由于佛法讲话的标题,以及头三分钟左右的佛法内容,他们必然不会听完,即受到欺骗而放弃听下去的。即使我,若无东山的帮助,也绝不会去想,这就是问题的录音带。
“可可泡好了。”
“谢谢。这卷录音带我带回去了。”
我厚着脸皮把它放入口袋。
7
我驽着金龟老爷车,马不停蹄地疾驶。佐仓瞳住的医院即在此地。
我原来的任务是,把收录于录音带中的爱情游戏,证明为虚伪即可告结束的。但至此忆及那位官僚作风的青年才俊小牧巡官,却萌起适可而止太过便宜他的想法了。
若能顺便把杀死栎原的凶手查出,气一气小牧,未始不是一桩乐事?只要把这一卷录音带,摊到她面前,叫她狼狈,吐出另一个也被捏造了爱情游戏的被害者。换言之,即烧毁录音带而逃逸的人,为何方人士即可。
我对不利预感向来是不相信的,但是对于有利的预感则深信不疑。此时,我的预感亦有了有利指示,因此手握驾驶盘的我,心情愉快极了,甚至吹起口哨来。自己也觉稍显轻浮,曲子是“要娶妻则要娶才女……”这首歌,也是我唯一会唱的歌曲。
在骏河台下我买了一束鲜花,搁在席旁,便把车子开上了坡道。
服务台晚娘脸孔的女职员,说是六楼六O一病房后,我便搭电梯上了六楼。这一楼是与我们这些芝麻平民完全无缘的,走廊铺设红地毯,特等病房排列的区域。我握紧了拳头,却优雅地敲了门。
应门声十分可爱,不愧为当过歌星,声音清朗,没有杂质。性感美人躺着,毛毯盖到脖子上,正在看杂志。她大概认错人,以为我是来采访的某记者,说着“提早来的?”拿出小镜开始修饰口红,和整理摊在粉红色枕头上丰美的秀发。睡衣亦为同系列的粉红色泽,令我的目光,几乎找不到去处,只好四处游走。
“鲜花随便放好,等一下我再叫人插。”
我依吩咐将它放置窗边。墙边的桌几上摆有小型电视,卡式录音机,塑胶扩声器,果然并无余地。
“一直躺着?”
“是啊!再过两天就要做最后整型手术,上石膏。”
“开刀很痛吧?”
“没有什么,比起刚入院好多了。当时双脚被钻洞,吊起来了。”
她说了令我丧胆的话,表情却若无其事的样子。
“趁护士小姐没来我有事要问你。其实我并非来采访的记者,是由于你和你丈夫共同制作的录音带来找你的。”我由口袋掏出那卷录音带在她眼前晃两下。
果然,她闻言色变了。脸色突然变白,口红则变得妖艳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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