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西伯说:“你刚才以为我会奉承你,法瑟·费伦茨?你也许还想你的手段会把
我吓跑?”
城堡主人皱着眉头和鼻子,形成了几道梁:“我的……手段?”
西伯点头:“大公的顾问们——来自希腊的基督教僧侣,认为你是种魔鬼——
‘吸血鬼’。我认为大公也是这么看你的。我呢,只是个普遍农民,觉得你不过是
个聪明的魔术师。你用镜子作信号与斯兹加尼农奴对话,训练了一两匹像狗一样的
狼照你的吩咐行事。哈!下贱的狼!哦,在基辅有人用带子牵着大熊到处玩——主
人甚至与熊共舞!你还有别的什么能力吗?绝对没有!噢,你只不过是猜对了——
然后假装双眼有魔法,能穿越森林和山脉看东西。你在这黑漆漆的山中,把自己包
裹于神秘和迷信之中,可是这些东西只对迷信者起作用。什么人最迷信?受过教育
的人、和尚与王子!他们知识丰富——头脑里充斥知识,所以什么都相信!可是普
通人——一个斗士,只相信血和铁。前者给他挥舞后者的力量,而后者让前者流淌
如河。”
西伯对自己的言谈有点惊讶,就停了下来,揩了揩嘴。喝酒使他的嘴有些不严
了。
费伦茨好像背对着石头一样坐在那里;此时又把椅子转过来,用一只长而扁的
手敲打桌子,发出狂笑。西伯发现他的眼睛和牙齿像一条大狗的。“什么?斗士有
智慧?”这位波雅尔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头大叫。
“你说得对极了,西伯!直率得好,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你来这里,不管带有
何种使命,我都很高兴。我说你可以做我的儿子,难道不对吗?事实上,我是对的。
你这个人合我的心意——也许还不止一个方面如此。”
他的眼睛又变红了(一定是火光闪烁的结果?),不过西伯肯定自己身边有把
刀。也许费伦茨疯了。他这么发笑,肯定是疯了。
一根圆木滚到火边时,又燃起了大火。一种糊味儿飘到西伯的鼻孔里。是山鹬!
他和主人都忘了。他决定仁慈一点,让这位隐士先吃山鹬,再杀了他。“你烤的鸟,”
他准备站起来时这么说,不过话粘在舌头上,说出来含糊而奇怪。更糟糕的是,他
想站起来,却失败了;双手好像粘在了桌面上,而双脚也像铅块一样沉重。
西伯俯视自己紧张得抽搐的双手和几乎失去知觉的躯体;即使是自己已经恐惧
的一瞥也很缓慢,带有一种不自然的倦怠。好像是醉了,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醉
得厉害。可以肯定,只需轻轻一推,就能让他趴下。
然后他的双眼停在自己的小酒杯里——从罐里斟出的红葡萄酒。他中毒了!
费伦茨仔细地注视他,突然发出了叹息,站了起来。此时他显得更高大、更年
轻而且更强壮了。轻柔地走到火边,将烤肉叉和冒热气的山鹬倒入火中。山鹬肉滋
滋作响,冒着气,很快就着火了。然后转向西伯坐着注视他的地方。西伯似乎被变
成了石头,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肉都不会听从头脑里的急切命令。眉头上开始冒出冰
冷的汗滴。费伦茨走过去密切注视他。西伯看着费伦茨,看着他的长颌,丑陋的脑
颅、耳朵和扁平的鼻子,发现他是个丑八怪,而不仅仅是个普遍人。
“中……中……中毒了!”瓦拉几亚人最后脱口而出。
“哦?”费伦茨把头一歪,注视着他,“中毒了?不,不,”他否认,“只是
被麻醉了。如果我要你死,你早就与阿弗斯和你的两个同伴一起死了,这不是明摆
着吗?不过你是何其勇敢!我向你显示了自己的力量,可是你仍不退缩。或者可以
说,你只是因为顽固才这么做?也许是因为愚蠢?我想着你的优点,说你勇敢,因
为我没时间跟傻子打交道。”
西伯极力迫使痉挛的右手去拿放在桌上的刀子。主人笑了,拿起刀,递给他。
西伯坐着,由于过度用力而颤动,不过他的手仍然不能拿刀,也无法站起来。整个
房间开始在一个无法抗拒的黑暗漩涡中晃动、瓦解和汇集。
他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费伦茨的脸;费伦茨靠在他身上,脸比以往任何时候
都更可怕。那张野蛮的动物脸——张开下颌大笑——腥红的叉状舌头,像一条受伤
的蛇一样在费伦茨的喉咙深洞里摆动!
地里老物突然醒了……!
他的噩梦惊醒了自己和其他东西。
西伯这个东西在想起自己为何、姓甚名谁和身在何处前,为梦的恐怖而震颤。
然后又因极度兴奋而震颤。
血!
他坟墓上的黑土浸透了血!血碰到了他,像石油一样渗过腐叶上、植物的小根
和泥土,流到了他身上。血被他无数饥渴的纤维的毛细血管吸收了,渗入他的身体,
充满他干枯的毛孔和静脉、海绵似的器官和裂开、疼痛的槽形骨头。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布莱恩·拉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