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生命!——充满了吸血鬼,使麻木数世纪的神经又开始活动了,使那些
难以令人置信的非人感官又立即警觉起来。
他双眼“啪”地张开——又立即闭上了。泥土。黑暗。他被静静地埋着,像通
常一样躺在坟墓里。张开鼻窦,立即又合上了——但没有全合。他闻到了泥土的气
息,也闻到了血的气息。此时已经全醒了,开始仔细地、更加周密地审视自己的环
境。
他掂量身上的泥土,本能地向上试探。泥土很薄、很薄,不过十八英寸。泥土
上面,又是十二英寸紧密的腐叶上。当时他已经埋得够深了,不过数世纪以来,他
已经慢慢往上钻,越来越接近地表。这一切都是他在有力量这么做的时候干的。
他像腥红的小虫一样尽力将假足伸入泥土中——然后又抽回去。泥土浸透了血,
而且是人血,不过……怎么可能是人血?难道是(可能是)德拉哥萨尼干的吗?
这个东西探出头脑,轻声呼唤:“德拉哥萨……尼……?是你干的吗,儿子?
是你在向我进献这份精美的礼物吗,德拉哥萨……尼……?”
他的思想影响他人的头脑——清白和无辜的头脑,对他的假疵一无所知的人类
头脑。不过在这十字形山中的人们呢?他们有何目的?他们为什么来到他的坟墓旁
边,用……诱惑泥土!
诱惑泥土!
西伯这个东西抽回自己的思想、原生质突出和通灵延伸,退缩成一团。恐惧和
仇恨充斥了他的每一根神经。这就是回答吗?他们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他,最后来
了结他?让他在这里活躺了五百年,就是为了现在来这里消灭他?也许是德拉哥萨
尼跟人提过他,而且这个人已经认识到埋于此地的东西会带来危险?
那个东西躺在那儿,感官受到了惊动。他的奇怪人体因为紧张而发颤,用上除
视觉以后的一切更加敏锐的吸血鬼感觉——听、触、闻、尝。有勇气的话,他也可
以使用视觉。
尽管极为恐惧,他唯一未能感知的是危险。他对危险的觉察,像对血的感知一
样灵敏。
这会儿几点了?
他对几点钟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儿,不再颤动了。几点钟?哈!现在是何月、
何季、何年、第几个十年?德拉哥萨尼这个小男孩——西伯的一切希望与邪恶追求
的化身来这里拜谒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更为重要的是,现在是白天……还
是夜晚?
吸血鬼能感觉出来已经是夜晚了。黑暗像与之相伴的大量黑血一样浸透了泥土。
已经是适合他活动的夜晚了。鲜血能够赐予力量、弹性、动力和流动性;他躺在这
里数世纪,差点忘了这一切。
他又放出自己的思想,去影响他坟墓顶上静悄悄的树林空地中人们的思想。他
不替他们着想,无意和他们交流,只是用他的思想影响他们的思想。一个男人和一
个女人。只有两人。他们是在相恋吗?是不是?不过已是冬天?对,是冬天,地表
又冷又硬。血是怎么回事?也许发生了……谋杀?
女人的头脑中……充满噩梦!她睡着了,或是不知不觉地躺下了,不过她的头
脑中的恐慌仍然可以看出来;她的心脏也在极度恐惧中悸动。是什么东西使她害怕?
那个男人已经快死了。老东西就是吸了他的血,把自己的吸血鬼系统激活了。
不过这俩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他把她诱到这里,企图施暴,结果还未来得及取
乐,反被她一刀劈开?
西伯试图更深入地探索那个垂死男人的头脑。里面有痛苦——太多的痛苦。痛
苦已经使他停止了思考;此时一切都麻木了,让位于令人痛苦的空白。正是称为
“死亡”的最终空白吞没了受害者。
是痛苦——真正的剧痛。地下的东西伸出灵活的肥胖触须,跟踪那个人不断下
渗的生命液体;不像人肉的红色蠕虫从他因岁月久远而起皱的脸、空洞的脸腔和干
枯的四肢里向外伸展,像多毛虫或某种令人讨厌的软体动物的虹管一样向上掘土,
顺着殷红的痕迹挖掘,最后会合于血的源头。
那个男人右腿膝盖以上的部分都折断了。尖利的碎骨像刀一样切开动脉,使动
脉向冰冷的死土喷发一点点冒着热气的鲜血。不过去思考这一点就已经过分了,因
为它唤醒了西伯这个东西身上真正的兽性,使他马上变得极其饥饿了;他巨大的狗
颌从坚硬的泥土中爆出,于硬的嘴唇发颤,流涎,像个黑漏斗的鼻孔喇叭一样展开。
这个东西从脖子里发射一个厚厚的蛇形上涌原生质,推开小根、卵石和泥土,
直到冒出地面,在西伯的坟墓的空地里像某种可鄙的活动蘑菇一样点头。在头顶长
出一只眼睛原型,扩大瞳孔,以便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
他看到了那个垂死的人:粗壮、潇洒。由此可以看出优良强壮的鲜血,其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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