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多烟雾,布加勒斯特多雾,两个城市都充满汽车废气;对伊利亚而言,还有图书
馆和教室的腐烂书籍的气味。他的健康已经略受影响。
他一完成约定,他们就可以回到英格兰,但是布加勒斯特的医生建议他暂时不
要回英格兰。“过了冬天再说,”他建议,“不过不要在城里过,到乡下去。到清
新干净的空气中去漫步,你就需要这么做。到熊熊的圆木火边消遣夜晚,松弛神经。
知道外面积雪很深,而你们在屋内暖融融,真够惬意的!它让你想起活在人间真快
乐。”
这似乎是忠言。
伊利亚在外交办公室的工作要到五月底才开始;他们和朋友在布加勒斯特过圣
诞;新年开始时,他们乘坐去阿尔卑斯山下斯拉蒂纳的火车。事实上,斯拉蒂纳城
位于缓缓升向山脚的斜坡上,不过当地人总说它是在阿尔卑斯山下。他们在那儿租
了一个像老粮仓的地方,从马路通往匹特斯蒂,到当年的第一场真正的雪来;临前
才定居下来。一月末时,扫雪机出动了,清理道路,在割人灼烧的空气中,它们排
放的蓝色废烟十分干燥;城里的人踩着雪出门干事;从脚到耳都遮掩了,看起来更
像大捆衣服,而不是人。伊利亚和乔治娜在敞开的熊熊壁炉火上烤坚果,为未来做
打算。到这时为止,他们一直不想要孩子。因为他们的生活似乎不太安定。不过这
时……这时倒是可以要孩子了。
事实上约两个月前他们就开始要孩子了,可是乔治娜没有把握。她有疑虑。
大雪允许的时候,他们会呆在城里;所租的房子不断变换,他们在火炉边一起
阅读或缱绻地做爱。通常是后者。离开布加勒斯特前一个月,伊利亚令人心烦的咳
嗽已经消失,又恢复了过去的许多力量。他有一股罗马尼亚人的热情,将其中的许
多都尽情地投入到乔治娜身上。这好像是第二个蜜月。
二月中旬时,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了:连续三日天空晴朗,阳光明媚,所有的
雪都蒸发了,以至于第四天早晨的天气像早春一样。“还有两三个好天气,”当地
人知情地点点头,“然后你会见到平生未遇的大雪!所以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伊利亚和乔治娜决定就这么办。
几年来在伊利亚的指导下,乔治娜在滑雪板上已经应付自如了。也许要过很久,
他们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在这里所谓的大草原上,一场雪后,只剩下路旁堆积的
黑灰色雪堆;向阿尔卑斯山脉上爬几公里,还可以见到许多雪。
伊利亚租了滑雪板和大众公司制造的一辆破旧的甲壳虫汽车用几天,在要出事
的前一天下午1点30分,他们驾车来到山脚,在尤内斯蒂北端一家极小的旅馆里吃了
中餐:要了一份红烩牛肉,就着浓咖啡吞咽,最后俩人各喝了一口浓烈的梅子白兰
地酒漱口。然后往山上爬,来到大雪仍然厚厚覆盖的田野和灌木树篱旁。伊利亚看
到西边一英里左右的灰色矮山的山峰,就偏离大道,来到小径上,以靠近山峰。
小径在积雪的堆压下,已经有了沟槽,使雪越堆越深,最后伊利亚哼了一声,
表示不满。他不想陷入雪中,又把小车的引擎发动起来,跌跌撞撞地在小径上转动,
以便游玩结束后能轻易地回去。
“越野滑雪!”他大叫,说着从车顶架上取下滑雪板。
乔治娜对此不满:“越野?一直滑到那些山上?”
“它们多么白呀!”他大叫,“坚硬的壳蒙着尘土,闪闪发光。太完美了!到
那儿也许只有半英里,慢慢爬到山顶,又以控制和欢乐的回旋滑过树林,然后黄昏
降临,回到这里。”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三点!”她抗议。
“那我们马上出发。走吧,对我们有好处……”
“对我们有好处!”乔治娜此时不断悲伤地重复。一年以后她的头脑里仍然清
楚地留着他的形象: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十分潇洒;从甲壳虫车顶取下滑雪板,
把它们扔在雪地里。
“你说什么?”她的小表妹安从她的肩上回头看着她,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乔治娜摇着头,懒洋洋地笑了。有人闯入她的回忆,而且是同时
发生的故事,令她高兴。伊利亚的脸慢慢消失于空气中,她看看表妹的脸:“不过
是做白日梦。”
安皱了皱眉,回头去开车。“在做白日梦,”她想。乔治娜十二个月以来已经
做了不少白日梦。除了小尤连,她身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未发泄出来。悲伤当然是,
不过好像还不只是悲伤。十二个月以来她好像一直在神经崩溃的边缘挣扎,只是伊
利亚在尤连身上的延续才使她免于倒下。至于白日梦:有时她的样子好像十分茫然,
与现实世界距离很远,所以很难将她从白日梦中唤回。可是现在,有了孩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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