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突然有了一种自由感,觉得卸下了负担,与即将降临的一切毫不相干。这一切
不是由她造成的;她只是个旁观者;这个牧师对于自己主持的仪式所造成的后果必
须首当其冲。她也只听到尤连的叫喊,不过觉得一个穷凶极恶的东西正在降临。
对牧师而言,婴儿的嚎叫又变了调子,成了野兽的叫喊。他下巴下垂,仰望,
很快地眨眼,从一张脸看到另一张脸:乔治和安有点不舒服地微笑,而乔治娜样子
矮小,面色苍白。他又看着尤连。婴儿发出动物般的怒吼。叫喊只是表面现象,就
像香味掩盖粪便的恶臭。叫喊之下是极其恐怖的低沉而沙哑的叫声!
老人的手像狂风中的树叶一样自动发颤,往婴儿发烧的额前泼了水,用手指头
画了个十字架。水很可能是酸!
“不!”雷鸣般的呱呱声表示否认。“狗基督徒,别给我戴十字架!”
“什么——!”牧师怀疑他已经疯了。自己厚厚的眼镜片后的眼睛鼓了起来。
其他人只听到婴儿的叫喊——叫喊此时立刻停了。老人和婴儿相互瞪着对方,
沉默得震耳欲聋。“什么?”牧师又低声问。
在他眼前,婴儿眉头的皮肤隆成两个山丘,像迅速长大的疖子一样。美好的皮
肤裂开了,从中长出了钝钝的弯羊角。
尤连的下巴伸长成一个狗吻,裂开了,亮出一红洞的白刀和一条蝗蛇摆动的舌
头。呼出的气息像一座敞开的坟墓一样奇臭;眼睛——硫磺坑,像火一样对着牧师
的脸灼烧。
“天哪!”老人说,“啊,我的天哪——你是什么东西?”他扔掉了孩子。或
者说原来想扔——乔治看到了他眼中在闪光,身体松懈,脸上的血液迅速减少。老
人身体扭弯后,乔治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尤连。
安也有点说不准,就抓住老人,将他粗鲁地放到地上。乔治娜也有点眩晕。像
另外两个人一样,她什么也没有看到、闻到和听到——但是她是尤连的母亲。感觉
什么事要降临了,知道降临地点就在这里,于是也昏厥了;闪电袭击教堂尖塔,不
断传来连续的雷击声。
然后只剩下了寂静。光又慢慢回来了。头顶椽子上的灰像溪流一样震落。
苍白如魔鬼般的乔治和安在黑暗教堂的闪电中面面相觑,张嘴结舌。
而尤连在教父的怀抱中像天使一般……
乔治娜过了一年才恢复正常。尤连与教父母在一起过了一年。后来教父母需要
忙乎和照顾自己的孩子了。尤连的母亲这一年是在一个相当好的疗养院度过的。对
此没有人感到惊讶;她的问题拖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最后以一种复仇的方式来临了。
乔治。安和乔治娜的其他朋友定期去看她,不过谁也不提洗礼不成功或牧师死亡的
事。
可能是由于中风或类似的疾病,老人的健康状况不断恶化。他在教堂发病后,
只撑了几个小时。乔治跟着救护车送他到医院,他死的时候也在他身旁。老人在永
别人世前的最后时刻苏醒了。
他睁大双眼注视乔治的脸,眼睛里充满了回忆和怀疑的神情。“没问题,”乔
治拍着以狂热的力量抓住他前臂的一只手,安慰他:“放松点。你落在了好人手中。”
“好人手中?好人手中!天哪!”老人当时说话十分清晰,“我梦见……我梦
见……给人洗礼,你当时在场。”这些话等于是责备乔治。
乔治笑了。“应该有一个洗礼仪式,”他回答,“不过别担心,你能下床活动
以后就可以完成了。”
“真的吗?”老人试图坐起来,“是真的!”
乔治和一个护士扶着他坐起来,然后在他倒向枕头的时候托着他。他垮了。脸
扭曲了,似乎皱成了一团。护士冲出房间叫医生。牧师还在抽搐,以抽搐的手指示
意乔治走近一点。他的脸在颤动,变成了铅色。
乔治将耳朵凑近老人低语的嘴唇,听到他说:“给它洗礼?不,不——绝不能!
首先——首先要给它驱邪!”
以上是他的遗言。乔治没向任何人提起这些话。这个大男孩明显也随之而去了。
尤连洗礼后一星期,前额长出了极小的白泡似的疱疹。这些疱疹最后都干枯了,
留下隐约的斑点……
第五章
“他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安·雷克笑着摇了摇头,任金黄的头发在从汽车半
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的微风中飘拂。“你记得我们那年是什么时候开始照料他的?”
时间是1977年夏季。当时他们开车去和乔治娜与尤连呆一周时间。两家相见的
最后一次是两年以前。乔治当时认为那个男孩有点奇怪;他在数个场合这么说过—
—不是对乔治娜说,当然也不是对尤连本人说,而是私下对安说过。现在他还是那
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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