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竭力相助,老天在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干什么都行。您想问什么?”
“唔,”H.M.说,“你打高尔夫球吗?”
“您说什么?”
这问题未免太过出人意表,完全不着边际,丹尼斯一时没回过神来。
“我是问,你打髙尔夫球吗?”
“不怎么打。战争之前好久还玩过一阵,但水平不行。不过我可不像您那么耐不住性子。”
“你说我耐不住性子是什么意思?”H.M.怒吼道,面皮紫胀,眼珠子几欲夺眶而出,“我可是以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绝对冷静而闻名的!我……”
“好吧!好吧!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律师的周末时间都花在打高尔夫球和讨好富豪客户们上面呢!”H.M.绝望地说,“这就不妙了,一点也不妙!除非……”
他停下来东张西望。
“我那个苏格兰人呢?”他吼道,“我那个苏格兰人到哪里去了?”
他那副模样像是在翘首巴望唐纳德·费格斯·麦克费格斯先生会从壁炉里或窗子外面凭空现身。但在某种意义上,这召唤术居然还真的挺炅验。那位泰然自若但眼神严厉、一副检察官气派的麦克费格斯先生,就像之前他消失在树后面那样迅捷而冷静地推开了房门。
“我还在盯着你呢,”他说。
“你到哪儿去了?嘿?”
“我把你那些球具拿回旅馆去了,按说这活儿本不该轮到我代劳。”
“坐到那里去。”H.M.凶巴巴地指指长沙发。
麦克费格斯先生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像乖乖狗一样照办了。H.M.摸了半晌自己那秃瓢,才转身不怀好意地对丹尼斯说:
“你也知道,孩子,这里面可能什么东西也没有,说不定只是我异想天开而已,但我翻来覆去地琢磨前三起谋杀,还有那前三个消失的妻子们。如果你对那些资料还有印象的话,三起案件分别发生在克罗布拉、邓汉姆、斯卡布拉?”
“我记得。怎么啦?”
H.M.扮了个鬼脸。
“这三个地方我唯一能想到的共同点,就是三地都有豪华的高尔夫球场。该死,波雷在邓纳姆的小屋不就名叫‘球道风景’⑨吗?我就觉得不对劲。”
然后他转向麦克费格斯先生:“我以前从没问过你,孩子,”他神情严肃,“实际上,我早就放弃向你咨询任何问题了。因为你只晓得骂一句‘呸!’然后傻愣愣瞅着我,弄得好像我是刚才一盘沙拉里爬出来的什么玩意儿似的。”
“啊。”麦克费格斯先生志得意满地抱起手臂。
“不过我现在还是有个小小的疑问要请教你,虽不起眼,却非常重要,性命攸关。孩子,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把尸体藏在高尔夫球场上?或者球场下面?”
“呸!”麦克费格斯先生说。
当H.M.又一次挥起拳头时,麦克费格斯先生却史无前例地笑出声来,但丹尼斯倒不怎么意外。
“有何不可?”H.M.咆哮,“有啥好笑的?”
“你说的该不会是把尸体埋掉吧?”
“不错!不行吗?”
麦克费格斯先生娓娓道来。
那些以为苏格兰人从来都惜言如金的家伙真该来好好听听,丹尼斯心想。麦克费格斯先生一时兴起,洋洋洒洒髙谈阔论起来,不时夹杂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令整堂课听来如医学论文般佶屈聱牙。
他解释说,最不可能藏起一具尸体又不留痕迹的地方,莫过于髙尔夫球场。果岭?想都别想。球道上但凡移动一块草皮都会被眼尖的管理人员发现。至于长草区⑩,那些草的长度也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但凡动过草皮,无论你怎样小心地恢复原状都瞒不过去,因为要埋尸体便免不了将草皮挖开。甚至连球场上那些体积颇大的小丘与坑洼也同样会受到严密注意。麦克费格斯先生甚至像朗诵抒情诗一样赞美道,正因为管理球场的人都长着一双火眼金睛,才让场地的一切都尽善尽美。总而言之,想埋进一具尸体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H.M.被打败了。
丹尼斯看得出来,这位大师是输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H.M.绝望地站在壁炉边,垂头丧气。
楼下的吸烟室里,钢琴正引吭髙歌,不少人也跟着用脚打起拍子,大声唱起《啤酒桶波尔卡》⑾,轰鸣贯耳。这歌声如铅笔划过石板的吱吱声那样抓挠着神经,令人好不心烦。但唐纳德·麦克费格斯却乐在其中。
“没准儿你可以趁大中午把尸体藏到皮卡迪利区⑿中心去,”他侃侃而谈,“我也不反对你把它藏到爱丁堡的王子大⒀街中央。但在高尔夫球场上,你是没可能不留痕迹地扯开草皮挖个大坑……”
“够了!”贝莉尔虽还摸不着头脑,却也忍无可忍,“我们没意见!但老天在上,拜托你闭嘴!”
“嗯哼,我们没意见。”H.M.说。
“别的就没什么了,”他意气消沉,“马斯特司只能逮捕那家伙,以解燃眉之危,几周过后就不得不放了他——一个彻底自由的人。按麦克费格斯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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