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杀她?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彻底抛弃她了,”H.M.答道,“他已经整整十一年没和她见面,也没捎去只言片语告诉她自己身在何处。当一个女人为你经受炼狱之火般的煎熬以后,你万万不能如此待她。”
炼狱之火……
此时丹尼斯·福斯特清清楚楚地在想象中描摹出一幅图画,其景象曾多次掠过他的脑海,但他却始终没参透其中深意。他看见了米尔德里德·莱昂丝从格拉纳达剧院的侧门溜出来时那张脸:那种鬼鬼祟祟和激动不安,那种恐惧与胜利相交织的情感,还有那左顾右盼的蓝色眼珠。现在他得到答案了。
那是一种怨恨之情,切入骨髓的怨恨。
在画中,米尔德里德·莱昂丝呼吸着,生活着,从一个满脸雀斑的姑娘蜕变为憔悴暴躁的妇人。她的形象充盈于这雨幕笼罩下的阴暗房间。丹尼斯怔怔望着正朝H.M.说着些什么的贝莉尔,直到有个东西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并使他浑身汗毛直竖,霎时警觉起来。
贝莉尔肩后现在站着两个德国军官。
丹尼斯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试胆之屋、人偶之屋,该不会又对他们玩什么恶作剧吧?迎着窗口看去,这第二个人偶站在第一个左侧一点点,身形模糊,但它的头盔没那么圆,胸口和腹部也没有弹孔。相反,它的手还在窗沿上悄悄滑动……
“H.M.!”丹尼斯大喊,猛然冲向窗口。
他的左手触到了一件湿滑的雨衣领子,右手则离奇而本能地揪住一条领带,那东西像小狗的项圏一样缠绕上他的手指。他猛地一拉,那人偶发出一声仓皇的尖叫。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站起身,嘴里咒骂着,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房间,锁住站在窗外那个男人的脸庞。
这个大张着嘴、红润的脸颊上既惊且怪、在窗外窥视他们的人,是霍瑞斯·齐特林。
①参见第九章的注释。
②弗雷得里克·贝利·迪明(Frederick Bailey Deeming),生于英国,后移居澳大利亚,1891年他先后谋杀了自己的两任妻子与三个孩子,埋尸于房屋地板下,1892年5月迪明被处以绞刑。
③参见第九章的注释。
第19章
H.M.低沉的嗓音里怒火中烧,但却也惊讶万分,令丹尼斯意识到这场面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开什么国际玩笑,”H.M.大口喘气,挥舞着手电筒,“你在这里干吗?”
当你摇摇晃晃站在窗台后边,还有人一手绞住你的领带时,想要微微一笑、保持体态优雅,可绝非易事。齐特林先生身穿一件深蓝色外套,头戴圆顶礼帽,被紧紧勒住的领口里只勉强挤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咳嗽。
“倘若不用说得那么动听的话,”他像维特留斯①那样高高抬起下巴,抑扬顿挫地吐出一串话来,“承蒙一连串巧合垂青,更兼我个人之坦诚天性及出于权宜之考量,不得不承认,我是在——呃——侧耳倾听。”
H.M.涨紫了面皮。
“你都听见了,对不对?”
“恐怕是的。亲爱的朋友,放开我的领带嘛!”
丹尼斯看了看H.M.,H.M.点点头,于是丹尼斯撒开手,齐特林又一阵猛咳。
“进来吧,孩子!从窗户爬进来!”
齐特林先生瞅了瞅窗框上的碎玻璃片。
“我很害怕……!”
“好吧,那就绕前门进来。老天在上,别让任何人发现你!”
贝莉尔从桌沿上滑下来,三人面面相觑,直到齐特林先生紧张兮兮地从走廊进屋。虽然光线不好,但他那又小又塌的鼻子、凸起的眼珠依然显得红扑扑的。他摘下帽子,手边抖边拧掉帽檐里的水渍,又把它戴回去。
“你来这里多久了?”H.M.把手电放回口袋里。
“容我据实禀告……”
“喂,孩子,我们没时间玩那套十八世纪的繁文缛节了,你来了多久?”
“差不多四十五分钟。”
“那么是不是你,”——H.M.指着那个人偶德国兵——“摆弄这些玩意儿来吓唬我们?难不成你想开什么惊声尖叫的玩笑啊?”
“不!”齐特林好言安慰,下巴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是在这农舍后面发现一条看着像是拉铃索之类的东西,然后我爬(不好意思,这个词最准确)进走廊,听见里面有人说活,然后又看到(非常神秘哦)每个门旁边都有条拉索,我试着拽拽其中一条,好像没啥动静。我就爬回去又拉了一下,然后爬走咯。”
“其他东两你没碰?”
“亲爱的爵土!绝对没有!”
“你能肯定?”
“我这人就有点爱穷根究底,”齐特林先生承认,“我一冲动就去拉了拉铃,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你一冲动就去拉铃想看看会发生什么,”H.M.说,“那你今天为啥跑来这里?”
“其实,”齐特林先生拍拍调整好的领带,莫名其妙地扭着脖子,好像有条绳子勒住他似的,“我在艾德布里奇的大街上意外听到一场惊人的对话,是那位帕克斯巡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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