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她对波雷的切齿痛恨已经到了锥心刺骨、烙进灵魂的地步,噢,不,我完全忽略了米尔德里德·莱昂丝,直到局面无可挽回。”
他的手垂了下来。
贝莉尔轻声说:“那么米尔德里德·莱昂丝那天晚上去格拉纳达要找的人一定是布魯斯无疑了,”她似乎漫不经心,“布魯斯自己也这么承认。”
H.M.点点头,没回答。
“米尔德里德·莱昂丝在贝德福德街那间打字社工作,”贝莉尔愈来愈激动,“因此她得到了那份送来复制的手稿。即使——即使经过布鲁斯的改头换面,它依然散发着波雷的气息,毕竟是出自波雷手笔的嘛。于是她去找布鲁斯,想看看他是否认识作者。我就知道!我猜得没错!我昨天在火车上就是这么跟丹尼斯说的!”
H.M.又点点头。
“我在想,”贝莉尔缓缓说,“我的其他猜测有没有蒙对?”
“我也在想,”H.M.抬起眼皮,“刚才说过,布魯斯·兰瑟姆想让莱昂丝那女人到艾德布里奇来,于是他就在我在金鸡旅馆的房间里给她写了封信。他没用打字机,”——这时H.M.直勾勾盯住霍瑞斯·齐
特林——“这难道不是意义重大吗?”
“是吗?”齐特林先生甚为不解,“我没听明白。”
“不管怎么说,”丹尼斯不以为意,“布鲁斯确实写信给她了,她说她昨天会来。波雷半途截住她,扭断了她的脖子,还把她死死摁在沙滩上……”
“噢,不!”H.M.的话音极为刺耳。
突然间,脚下的地面传出两声沉重的叩击。
丹尼斯的神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坚强,一时惊得三魂出窍。这儿原来竟不止他们四人,似乎地下室那个死掉的女人正在召唤他们一样。齐特林先生瞬间血色尽失,面庞惨白如纸。
“搞定了,”H.M.木然地说,“我们是时候一起去地下室啦。”
“去干吗?”
“也许一无所获,也许功败垂成。不过……”H.M.注视着其余三人,“我们等下就站在之前站的位置,也就是地下室那屋子的门口。无论你们听到或看到什么,都丝毫不能动弹。明白了吗?”三名听众都哑口无言,“明白了没有?”
三人又都连忙点头。
楼下又有两声撞击。H.M.大步走到门口,又扭过头。
“我说,有件事最好先提醒你们,之前我从没讲过的。”
“嗯?”(事后丹尼斯想不起来这是谁问的了。)
“你们的朋友兰瑟姆,”H.M.告诉他们,“其实并不完全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人。”
他打开门,拐进阴暗的长廊。
闪电如同一根苍白的鞭子狠命抽打着走廊。狂风肆虐呼号,仿佛要将天顶撕开一个大口。H.M.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停住,面对众人,但这次无须他再来指路或提醒大家保持安静了。
地下室的两间屋子中较大的那一间现在亮着光,他们探头往下看时,微弱昏黄的光线隐隐透了出来,流淌在楼梯底部和石墙之间。最糟的是,里面的说话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是布魯斯·兰瑟姆。
另一个是达芙妮·赫伯特。达芙妮似乎既气愤,又在苦苦哀求:
“别!别!千万别这样!”
“看着她,达芙妮,”布魯斯的声音空洞无物,“她是米尔德里德·莱昂丝。我来把她的头巾揭开,你就能看到她眼睛里的沙子了,这就是其他女人身上发生的……”
“不要!求你了,不要啊!”
“H.M.,你骗了我们。”贝莉尔·韦斯说。
丹尼斯的膝盖哆嗦得厉害。贝莉尔仅仅是在耳语,但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感情如井喷般剧烈,犹胜一次高声惊呼。贝莉尔背对着楼梯,十指紧扣栏杆,恨不能一路直接滑下去。
“你骗了我们,”她一遍又一遍念叨着,后窗中的微光使她的双唇看着发黑,眼眶像描过眼影一样阴郁,“你故意把我们引到错误的方向去。布魯斯就是罗杰·波雷,他就是罗杰·波雷。他……”
“让开路。”H.M.小声说。
贝莉尔抽身退后,险些失足跌下台阶,幸亏H.M.的大手一把扶住她。他们挤作一团,气喘吁吁,H.M.带头下楼,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几秒钟后,他们就在楼梯底端窥视着地下室那较大的房间。
对面通往小房间的门口有个木箱,木箱上放着一盏石蜡灯笼,火苗烧得正旺,照亮了这低矮的房间,却也投下巨大的阴影,笼住墙上累累弹痕。
灯笼黄色的火焰也令许多之前他们未曾留意的细微之处凸现出来:一地的稻草中间,躺着一把破裂的铲子,还有个废弃的货车轮子。零星的雨点在半露出屋外地面的窗子上跳跃,细流顺墙而下,淌过粗糙不平的地板。
本该是人偶、而且看去也俨然就是个人偶的那东西,一身脏乱不堪的花布长裙,被横梁上垂下的绳索吊住脖颈,脚跟离地约二英尺髙,在房间正中央微微摇晃。
布鲁斯·兰瑟姆没戴帽子,穿一件棕色外套,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只是鞋面上沾了不少泥点。他站在那吊死鬼旁边,背对在门口偷窥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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