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有点口渴,于是慢慢走向9号餐车,想去喝点什么。一色升现为《历史问题》月刊杂志的副主编。总编向坂先生由于身体欠安,委托他出差去向一位学者约写一篇重要的稿件。
他刚刚去了京都的岚山,拜访了有名的京北大学教授仁科先生,得到了他撰写的稿件。
一眼望去,新干线列车绿色车厢里寥落无人,空空荡荡。
当他步入11号车厢时,突然止步了,一张异常熟悉的面容意想不到地扑入他的眼帘。这不是他大学的老师宇贺神亮二吗?这位前辈现任私立横滨郊南大学文学系副教授,眼下,他正出神地看着膝头上放着的书。
“您好哇!”一色升走上前寒喧道。
宇贺神听到声音,侧过头来含笑额首。不过,神色似乎有点勉强。
“先生就您一人吗?”一色升躬躬腰问。
“唔,是的。贱内在名古屋下车了。”宇贺神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按摩着前额。
一色升一眼瞅见宇贺神座旁放着的一条女用手帕。这条漂亮的手帕可能是女室下车时忘记带走的。
“是夫人的吗?”一色升拿起手帕。
“对,是的。”宇贺神微微发窘。
宇贺神之妻纯子是一色升的同窗好友,是一个感情奔放、性格开朗的女人。这一点一色升是很了解的。
“我想去餐车喝点咖啡什么的。”一色升说。
“不忙,呆会有人会送过来的,坐下聊聊吧,你是出差吗?”
“是啊,我刚刚从京北大学的仁科教授那里……”“是岚山吗?”宇贺神一下打断了一色升的话。
“对。我为了拿到他撰写的稿件,一共住了三天,并且支付给他了一笔相当可观的稿费。其实,编辑部的经费并不宽裕,稿酬标准似乎高了点。”说着,一色升在宇贺神身旁坐了下来。
“不过,仁科教授对南北朝的研究确有独到之处啊。”
“诚然如此。”
“他的文章往往有一种大学问家的气派。”
“是的。不过写作手法略嫌陈旧点。算了吧,不谈这些。您今天上哪?和夫人一起去拜见岳丈老人吗?”一色升问。
“哪有闲工夫。我一直在潜心研究《方丈记》好久没去日野的方丈庵古迹了,眼下正准备去看看。贱内也要去京都买些土产之类的东西……”
著名古典学者鸭长明居住过的方丈庵旧址,位于靠近京都的醍醐寺附近。一色升为了研究中世纪文学,曾带领一群摄影爱好者去过那里。
“情况还顺利吗?”一色升对此有点兴趣。
“唉,有人在与我争锋夺缨,唱对台戏呀!”宇贺神把嗓门压得低低地说。其实,疏疏落落的车厢里,即使用平常语调也不必担心被人听见。
“怎么?有人与您作对?是大学、系里面的学术论争吗?”一色升马上作了如此联想。
宇贺神点点头,用自嘲的口吻说,“大学可实在是个刀光剑影的是非之地啊。表面上风平浪静,一团和气,实际上是勾心斗角,危机四伏,特别是被老教授们盯着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己容不得自己了……”
2
正说着,列车乘务员推着食品车过来了。一色升要了两杯咖啡,两人一边喝着,一边继续谈话。
“这些事情与《方丈记》有什么直接关系呢?”一色升关切地问。
“你是知道的,我虽说是一个日本古代文学研究者,但绝不想把自己禁锢在考证古代训诂的圈子里。对于文学作品产生的时代背景,历史渊源等,我认为都有必要进行深入而细致地探讨。但是,大学里有权有势的村本教授一伙却竭力反对我的主张。”
“噢!就是说,与《方丈记》本身并投有直接的联系。”
“有哇!我提出我的学术观点,就是想在这方面给村本教授以反击。”
“那么,您从历史背景的角度去解释《方丈记》,和以前的解释就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了?”
“的确如此。”
“真有意思,能讲讲吗?”
“行。”宇贺神眼光一亮,“如有必要,我的论文就请《历史问题》登载一下行吗?”
“那没问题,这可是个发行量很大的学术刊物喽!您谈谈您的《方丈记》研究是从何入手的。”
“首先,方丈庵古迹的真伪是个谜,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古时僻静之隅,现时繁华之地,沧海变桑田嘛!”
“其次,最令人扑朔迷离,捉摸不定的就是《方丈记》的书写方式,我认为,这篇著作是鸭长明一天之内一口气写下来的。证据只要看看笔体就明白了,很显然,这不正是那种龙飞凤舞的狂草体吗?”
说着,宇贺神从书中抽出几张照片,递给一色升。
“这是我从大福寺本上摄下的。被称之为国宝的鸭长明手迹,在古籍文献中可信度最高。”一色升仔细地盯着照片。
宇贺神继续娓娓而谈:
“我觉得,这龙飞凤舞的字里行间,仿佛潜藏着更深一层的奥秘。《方丈记》的内容你全部看过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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