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他决定进去一趟;于是,他取下假领和领带,扔掉帽子,一手弄乱了头发。那
班歌手不认识他,他要利用这个好处进去看个明白,然后立即出来。
他打开门。沉重痛苦的女低音扑面而来。唱完歌,场上响起一片掌声,然后是
嘈杂的说话声,时不时传出吉它调整琴弦的声音。
其间,大概是哪个酒鬼撩动了红色的窗帘,一道灯光从中射了出来。纳塔莉弯
下腰,整个咖啡馆显现在她的面前,低矮,烟雾弥漫,大约有二十来个顾客围坐在
桌子旁。在这些人中间,她认不出有下午见过的男歌手。但是,在右边,她看见意
大利女歌手坐在一张长凳上,在这个女人的身边,德·艾伦—罗克男爵一边直愣愣
地望着她,一边和她说话。
此时此刻,纳塔莉才发现她原来长得不错,具有一种庸俗的肉感的美,当她露
出笑容的时候,通常十分阴沉的脸竟然会变得如此艳丽夺目。艾伦—罗克的话一定
很中听,因为她笑得愈来愈灿烂,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的手指轻轻地抚弄着吉它的琴弦。
艾伦—罗克向前俯身对着她,一脸贪婪凶狠的样子,他目不转睛,眼神之中充
满了一种威慑力。可以看出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的放矢,女歌手听得回肠荡气,
充分地领受着话语中阿谀奉承的魅力。
纳塔莉气得满脸通红,恼得浑身发抖。这明目张胆地勾引女人的场面,而且发
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个女人情迷意乱,这个男人热烈痴情,不管是真是假,对
一个二十分钟前还不认识的女人施出浑身解数,所有这一切都令纳塔莉惊讶不已。
突然,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在傍晚的行为。自己同样不认识艾伦—罗克这个人,
不也是信任他,把他当成了最好最可靠的朋友么?她抛开一切,跟着他作了一次黑
夜中的旅行,而且目的很不明确。现在,她在小酒馆的窗外监视着他,愤怒得浑身
发抖。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她猛地从梦中醒来,一个她生活在无意识之中的梦,一个她突然觉得是最可怕
的恶梦。随着她渐渐控制住自己,心中对艾伦—罗克的仇恨也愈来愈强烈。她什么
都不想了,只想着如何摆脱奴役和屈辱。她最后看了一遍咖啡馆。意大利女人没有
起身,没有挪动位置,她仰起头,闭起眼睛,唱着一首旋律单调的慢歌。水手们安
静下来。文伦—罗克静静地听着……
纳塔莉走了。
咖啡馆门口停着几辆汽车。她坐上第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
“埃斯特来尔山……到特莱亚再往前两公里……米拉多尔别墅……我会给您指
路的。”这是一辆敞篷的出租车。夜晚的微风中飘着一丝馨香。纳塔莉大口大口地
呼吸,全身充满了清凉的感觉。然而,她的头脑里依旧是乱糟糟的一团。
各种各样的影像和感觉在里面翻滚撞击。恐惧,好奇,屈辱,骄傲,未曾体会
过的陶醉,莫名的愤慨……还没有一个男人在她心里造成如此强烈的震荡。
所有这一切产生出一种疯狂的愿望,就是逃跑,毫不迟延地逃跑,避免继续受
到伤害……
一、纳塔莉脱逃
马克西姆·迪蒂耶尔和仆人们是在晚上十一点钟回到别墅的。纳塔莉见到马克
西姆慌慌张张的样子,手里提着灯笼四处找她,口里喊着她的名字。
“嘿,怎么搞的?”他大声说道。“出什么事了?可急死我了!这个该死的男
爵……他抛下您就走了?”她推说累了,把自己关进房间,没有作任何解释。
第二天,亨理埃特和雅妮娜知道以后,情况还是这样。她没有和她们说话,同
样,昨晚发生的事情困扰着福尔维勒,他回到米拉多尔别墅,纳塔莉也没有怎么理
睬他。
“哦,纳塔莉,”他再三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您离开过一段时
间。您去哪儿了?他用武力强迫您走的吗?您怎么逃出来的?”她耸耸肩膀,回答
说她当时完全有随意行事的自由。“那好,纳塔莉,我,我要告诉您昨晚以来压在
我心里的想法,我为此改变行程回来了。我相信,这个假冒的男爵是强盗集团的成
员,而且是主要成员之一。什么失去记忆,荒唐的故事!为了引人注目罢了!但是,
请相信我,这个人行迹可疑,肯定和杰里科串通好了。马克西姆,您觉得怎么样?”
“当然!”他神气活现地回答说。“我当时装糊涂,就是要掩盖我的怀疑。这是一
个典型的不择手段的冒险家。我更怀疑那几个卖唱的。不错,这里面很有问题,在
这种情况下,我只好一走了之。我的能力就这么大。”第三天,当地的各家报纸登
出一条新闻,使米拉多尔别墅里更加人心惶惶,马克西姆大声朗读的这篇文章可以
概括整条新闻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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