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至少我是这么叫的,她是最后一个德落伊女祭司,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实姓。”
“她在哪里?”
“在这儿。”
“这儿?”
“是的,在祭坛石桌上。她睡着了。”
“怎么!她在睡觉?”
“她已睡了好多世纪了,一直这么睡着。我一直看见她睡在这儿,睡得那么端庄和宁静,就像树林中的睡美人一样。维蕾达在等待着神指派一个人来唤醒她,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就是你,沃尔斯基。”
沃尔斯基皱着眉头。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到底是什么?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想干什么?
德落伊老人接着说:
“这使你有点担忧,对吗?喏,你并不会因为双手沾满鲜血和背上背着三十口棺材就无权当可爱的王子。你太谦虚了,孩子。你想不想听我同你说件事?维蕾达美丽非凡,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美。啊!小伙子,你动心了吗?没有?还没有吗?”
沃尔斯基犹豫着。他的确感到身边的危险在不断增加,就像上涨的潮水一样,即将汹涌澎湃了。但老人没有放过他。
“我再说最后一句话,沃尔斯基——我小声地说,不要让你的同伙听到——当你用裹尸布包裹你母亲的时候,你按照她的意愿把那枚她从不离手的戒指,戴在她的食指上,那是一枚有魔法的戒指,中间嵌着一颗绿松石,周围是一圈嵌在金珠中的小绿松石。我没说错吧?”
“没错,”沃尔斯基惊慌失措地说,“没错,可是当时只有我一人在场,这是一个秘密,任何人都不知道……”
“沃尔斯基,如果说这枚戒指现在在维蕾达的食指上,你信不信?你会不会认为你的母亲从坟墓中出来,委派维蕾达来见你,并让她亲自把这枚神奇的宝石交给你呢?”
沃尔斯基已经在向坟头走去。他很快登上阶梯。他的头已经伸向石桌了。
“啊!”他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说道,“戒指……戒指在她手上。”
女祭司躺在用两根石柱支撑着的石桌祭台上,一件洁白的衣裙一直盖到脚上。她的上半身和头朝着另一边,脸上的面纱遮住了头发。她美丽的胳膊几乎是裸露的伸展在石桌祭台上。食指戴着那枚绿松石戒指。
“是你母亲的戒指吗?”老祭司问。
“是的,毫无疑问。”
沃尔斯基急急忙忙地走到石桌坟前,弯下腰,差不多跪下去仔细察看戒指上的绿松石。
“数量也是对的……其中的一颗有裂缝……还有一颗被压下的金叶子遮住了一半。”
“你用不着这么谨小慎微,”老人说,“她听不见,你的声音吵不醒她。你最好站起来,用手轻轻抚摩她的额头。只有这种富于魅力的抚摩才能把她从沉睡中唤醒。”
沃尔斯基站了起来。但他迟迟不敢去碰这个女人。她使他无比畏惧,又令他无比的尊敬。
“你们两个不要去靠近,”老祭司对奥托和孔拉说。“维蕾达的眼睛睁开时,只应当看见沃尔斯基,而不要被其他场面惊动……喂,沃尔斯基,你怕吗?”
“我不怕。”
“你是不舒服了。杀人要比使人复活容易,是吗?好吧,拿点勇气出来!揭开她的面纱,摸摸她的额头。天主宝石唾手可得。行动吧,你就是世界的主人。”
沃尔斯基行动了。他站在祭台前,俯视这个女祭司。他俯身在一动不动的身躯上,看着洁白的衣裙随着呼吸的节奏均匀地起伏着。他迟疑不决地用手揭去面纱,然后腰弯得更下,以便用另一只手去抚摩露出的额头。
可是,这时他的手停住了,他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极力想去探索一件弄不明白的事情,但终究还是不知其所以然的样子。
“喂,怎么啦,伙计?”德落伊祭司喊道,“你像是发呆了?事情不好吗?要我帮助你吗?”
沃尔斯基没有答话。他迷惘地看着,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惧怕,渐渐地变成极大的恐惧,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一双惊恐的眼睛仿佛看见了最恐怖的场面。
老人放声大笑。
“耶稣—马利亚,你沃尔斯基多难看!但愿这位女祭司不要睁开她的神眼,不要看到你这副尊容!睡吧,维蕾达。睡一个纯洁无梦的觉。”
沃尔斯基越发生气,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好像在闪电之下,看清了部分真相。有一句话已到了嘴边,但不肯说出来,好像说出来会使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一个死了的女人复活。是的,这个女人死了,尽管她还呼吸着,可是她不可能没有死,因为是他把她杀害了。然而,最后他还是开口了,每个音节都使他感到莫大的痛苦:
“韦萝妮克……韦萝妮克……”
“你觉得像她,对吗?”老祭司讥笑道,“真的,可能你是对的,……是有点像……嗯!如果不是你亲手把那一个绑在十字架上,如果你没有亲眼看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你会发誓说这两个女人是一个人,韦萝妮克还活着,而且没有受过一点伤……甚至连一点伤痕都没有……手腕上也没有绳子勒过的伤痕……不过,你看看,沃尔斯基,她是多么平静!多么安详!说实话,我开始还以为你搞错了,你捆的是另一个女人!你想想……好啦!你倒怪起我来了!快来救我吧,多塔代斯。先知要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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