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林听到的有关古罗夫的一切情况证明他所说的话是正确的。但是少校还不能立刻跳过壕沟站到另一边去。这个密探心里明白这一点,他心平气和地说:
“去干自己的事吧,或者带上一瓶酒和她单独地谈谈。我不尊崇那些不加思索地乱蹦乱跳的人们。我不催促你快走。你知道尤里雅处在危险中,福金找不到她。虽然他存在各种缺点,但他却是个明白事理的男人,他一定会有信心。他已经放弃了某种意图,即借助小姑娘去影响戈尔斯特科夫、阿连托夫和杜波夫的想法是不实际的,错误的。福金不得不寻求别的通路。谢尔盖·维达里耶维奇,我不询问你什么,也不请你写什么。我们会面了,谈了一阵子,澄清了既成的局势,我们分手了。你需要多少时间,五天,一星期?你晓得我的电话号码,你挂个电话,我们就见面,商谈一会儿。”
巴图林是个有经验的侦察员,但是他不曾预料到这种结局,有几分手足无措。
“那么我可以走吗?”
“不用说,祝你一切顺利,谢尔盖·维达里耶维奇,”古罗夫站立起来,把少校送到门口。
当密探回到房里的时候,斯坦尼斯拉夫·克里亚奇科在桌旁忙碌,他斟上几碗咖啡茶,准备好夹心面包。
“喂,你觉得他怎么样?”古罗夫问道。
“鬼才知道,可我一点也不相信他。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把你出卖的。你,列夫·伊凡诺维奇,是个王牌侦察员,真正的为首征召者。你以最高的水平带领一个团体。但少校是个已经成熟的人,他是一条毒蛇,谁也不能把他变成一只忠诚的警犬。他以后会兜圈子,耍滑头,拍马屁,等待时机一到,他就拼命地咬你一口,溜之大吉。”
“你有这样的看法吗?”古罗夫有几分绝望地说,“我好像觉得在他身上得到了某种进展。”
“当然,取得了某种进展,但是过了一天以后,又会故态复萌的。哎,你怎么会有这样幼稚呢?”斯坦尼斯拉夫甚至两手举起轻轻一拍,表示惊讶。可以欺骗、收买、引诱和强迫一个成年人,而要改造他是不可能的。不能把坦克变成播种机,前者是用以消灭敌人,后者是用以振兴农业的。”
“你倒蛮不错,你是聪明的,”古罗夫忧郁地说,“我应该怎样去打听谢苗·彼得罗维奇·福金从事什么活动?有什么志向?”
他把小汽车停在库图佐夫大街,他走进一家商店,又走进另一家商店,买了一些食品、果子汁和一瓶伏特加酒,再走过街区,拐进院子里,然后到了大门口,坐电梯登上五楼。福金稳当地走着,他非常熟悉这条路。房门包上一层结实的铁皮,他按了一下门铃,房门几乎是霎时间敞开了。
“你好,伊戈柳克,你又不睇睇观察孔,”福金心里想生气地说话,他很笨拙地拥抱了那个身材匀称的少年,少年拿起了中校的一个手提包,走进了套问。
“你,谢苗·彼得罗维奇,还没有关上电梯门,而我已经知道谁来了。我们残废人,都是一些灵敏的人。”
“别再说了,伊戈尔,你知道我不喜欢,”福金把食品拿出来了,“别作孽,你算什么残废人。唔,一只眼睛差点儿……”
“鸡蛋都没有。你自己才半疯半癫的,像我这样健康的小伙子,真是漂亮极了。”伊戈尔有点儿结结巴巴地说。
“你看见,从战场上经常运走一些怎样的人。”福金装作生气的样子,“是的,你受苦了,但是可以说,遭到一点儿损失,还算走运。”
户主伊戈尔·斯美尔诺夫是个淡黄头发的男人,身材匀称,约摸二十二岁,用一对浅蓝色的大眼睛瞅着福金。因为伊戈尔有一只眼睛实际上失明,小伙子的目光难以猜测。初次认识时福金无论如何也不习惯这种目光。中校仿佛觉得小伙子比正常人看的东西多得多,能看见福金是老实地说出的东西,只能是在他酩酊大醉缓说出的罢了。
“我还算走运,谢苗·彼得罗维奇,因为你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了,收留下我了。如果有人把你派到很远的地方去服务,那么我将来怎样生活呢?光靠我的抚恤金只能糊口,不至于饿死。这里有个朋友给我挂电话,说他忘记了肉类的香气。啊,没有肉吃我能活下去,可是裤子穿破了,鞋子裂开了怎么办?”
“得啦,得啦,没有人会把我派到什么地方去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没有活路。你在我面前代替尼古拉,他牺牲了,你可以自称是我的儿子。当你还活着,你就不会过贫困的生活。”
伊戈尔那只没有毛病的眼睛开始骨碌骨碌地转,嘴撇起来了,他两肩发软,有些驼背了。
“打死那只狗!”他开始喃喃地说。
福金心里明白,伊戈尔的疾病发作了,中校把少年单薄的身子抬起来,放在沙发上,从书架上拿起一个小药瓶,把药滴在一块糖果上,塞进少年的口里面,他想,当这个少年独自一人时,他要怎么样才能摆脱疾病的折磨呢?
第八章
伊戈尔出生于莫斯科的普通家庭,这样的家庭在首都总共有几十万户,甚至有一百万户。父亲是个工程师,母亲在小学教书,家里生活不富裕,但也不至于挨饿。像大多数莫斯科人那样,他们一直靠工资活命,经常去操办东西,而“购买”这个词业已从语汇中完全排挤出去了。操办了象牌印度茶,操办了二十卢布两罐的罐头闷肉或香肠,香肠不仅没有香肠的香味,而且根本没有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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