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之宴·撤宴_[日]京极夏彦【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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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

  贯一突然……不安起来。

  ——这股不安是怎么回事?

  贯一催促几乎糜烂的脑细胞活性化。贯一一直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一直忘记了。好几年之间,他完全没有去想。那是……不安的理由是……

  ——对了。

  那是……

  恩人山边的……来历。

  贯一不清楚山边的来历,也从来没有询问过生前的山边。因为他的立场不适合问这种问题,也没有必要特别询问……

  不过只有一次,山边推荐他到下田署的时候,贯一听山边说他的工作与警方有关。山边说因为这样,他在警察里吃得开。所以贯一一直这么以为。所以。所以、所以。

  贯一连山边的住址都不知道,只隐约知道山边好像住在东京,可是也没有确认过。他听说山边是下田人,和有马是老交情,可是这些事他也没有特别询问过。他也约略感觉到山边似乎没有亲人,不过这也是现在第一次确实听到。这也是。也是、也是。

  ——这么说来……

  山边过世的时候,贯一也只收到了一张通知。

  一张明信片。

  而且是在山边过世了半年以后才收到。

  尽管受到山边那么多照顾,贯一却没有去参加葬礼,也没有包奠仪。贯一连在山边灵前上柱香都没有。不过……贯一记得有马似乎也是一样,只收到一张明信片,还说他大吃一惊。

  「老爷子……」

  贯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有马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回望贯一。

  「怎么了?」

  「不……呃……」

  不安令人浑身哆嗦地,变得更强烈了。

  「山边先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贯一好不容易勉强问出这句话。

  有马望向平淡无味的车窗风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他……是个可怕的人。」

  「可怕……?」

  「很可怕。」有马的眼神很怀念。「他脑袋很好。跟我完全不同。明明到人生途中,我们两个都还一样哪。是血统好,还是脑袋不一样?像我,工作了这么大半辈子,未来都已经定啦,去年好不容易才爬到警部补的位置。而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在内务省工作……」

  「内务省?」

  「怎么?这怎么了吗?」有马狐疑地问。

  「不,没什么……」贯一打马虎眼。

  ——内务省?他说内务省?

  内务省的官僚为什么会援助从纪州的农家离家出走的人?为什么会为这种人费心安排结婚、就业、甚至收养孩子的事?

  ——更重要的是,

  贯一的不安膨胀得愈来愈厉害,直到大到不能再大时,化成了一股寒意,窜上背脊。

  ——我,

  我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山边的?

  完全不记得。

  ——我,

  对山边一无所知。

  这么说来……山边的长相如何?贯一应该记得,然而一旦试着想起,却变得模糊不清。愈是拚命想要回想出来,浮现在脑海的脸就愈像一个陌生人。

  ——我真的认识山边吗?

  那会不会是幻觉?那么让那个幻觉从一到十全都安排妥当的贯一的人生,究竟算是什么?

  ——我的人生……

  是陌生人所建立的吗?

  「村上,怎么啦?」有马问道。

  「老爷子……我……」

  有马露出悲伤的表情撇过脸去,可能没有出声地说了声:「对不起啊。」满是皱纹的嘴唇确实是这么动的。

  喀登、喀登。火车前进的声响,一次又一次震动着耳朵。穿过短短的隧道,无趣的景色再次占领了窗户。

  「村上。」

  有马开口。

  「这个案子……你怎么想?」

  「怎么想……?」

  「老实说,我根本无所谓。我觉得应该就像绪崎说的吧。只是啊,今天我就是想离开下田。」

  「离开下田?」

  「是啊。」

  有马拿手巾擦脸。

  「那个城镇骚然不安。它可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哪。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乱哄哄的地方了呢?我觉得……应该是那个成仙道害的。」

  「成……仙道是吗?」

  「你不在意那些声音吗?」

  有马说道,垂下眉毛和两边的嘴角,一副肚子痛的样子。

  「在意啊。」

  虽然是提起来才会想到的程度。

  「我啊,总觉得整个城镇在吱咯作响。那种讨人厌的声音,彷佛让我想起了自己是个卑鄙的家伙。」

  讨人厌的声音。

  美代子跟着那些声音走了。

  那彷佛发生在久远的过去,也像是刚刚才发生而已,毫无现实感,却又极为现实。

  我相信……

  我要和隆之一起生活……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会连你一起忘掉……是吗?

  那种事,

  吾等可以轻易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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