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空气,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们很走运,总算没有风。一些长着长须、形状
像蛾的小虫在矮墙上爬来爬去。行动灵活的蜥蜴一动不动地贴在发烫的石头
上,无忧无虑地眨巴着小眼睛,在阳光照耀下,它们是多么幸福啊。鼠疫并
不伤害自然界中的这种小生物。
密尔洛司说:“我们要防止身体衰竭。”
我似乎迷迷糊糊地看见,他用手敏捷地按住了一个蜥蜴,捉住它,把它
吃了。吃了点东西以后,他的话更多了:
“纳布哈特一共有十九个茅屋,大概有十一个茅屋里的人都死光了。”
这一天长得好像老是过不完。沉寂,像命运一般残酷无情的沉寂,慢慢
地、凛然地降临到这个可诅咒的、孤零零的村子里。茅屋里的咳嗽逐渐停息
了。密尔洛司跑去看看村里的情况。我并不相信他的疫苗,心想他也会病倒
在那里。岂知他却回来了。
“喂,平格尔,你还活着吗?好,你听我说,村边上那个茅屋里的老穆
哈姆还没有死,我刚从他那儿来。”
我勉强地动着嘴唇,低声说:“这场恶梦像是没完没了。是‘瓦巴’还
是 ‘马利’?是吉还是凶?是活还是死?”
在神志极度昏乱之中,我闭上了眼睛。
……一个赤身露体的白胡子印度人在落日的余辉中坐在茅屋的门槛上,
起劲地吹着一根声音尖细的笛子。他有时咳嗽几声,并且向沙子上面啐口唾
沫。从一块淡紫色的石头下面,慢慢爬出两条长蛇,它们那扁平的头上布满
了花纹,它们追赶着那些愉快的蜥蜴,发着沙沙的声音,经过我的身旁向老
人游去。它们在那个老人的面前用尾部立了起来,鼓起色彩斑斓的颈部,弯
着身体平稳地摇摆着。
不过,这可能只是我在半昏迷状态中的一种错觉吧!
又是一个焦躁不安的黑夜过去了。星星消失在殷红色的曙光中。酷热无
情的太阳又在这个寂然无声的死亡村子上空慢慢升了起来。我没有咳嗽,但
是口渴得抽搐起来。唤醒了我的密尔洛司,安静地站在那里,装束得整整齐
齐,好像准备远征似的。
“恭喜你,平格尔。托接种的福,你活下来了。纳布哈特发生的是‘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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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现在我们得离开这里……”他抬起了手,说,“对面山上刮来的风很
①
清洁……好极了。我们把堆在一个亭子旁边的芦苇点着。得从火里走过去 。
印度教徒说:一个人受过火祓(b6),死神就管不着他了……平格尔,我们
来试试吧!”
密尔洛司大概也是在闹热病说胡话,可是我没有反对他这种发狂的行
为。他在一捆捆芦苇和一种什么草的旁边忙碌了好久,最后,暗淡而发着臭
气的火焰盘旋地升起来了。浓密的黑烟遮天蔽日。密尔洛司拉着我的手,向
黑烟里走去。火焰扑到我的脸上,燎着了我的头发和衣服。我头昏了……本
能地闭庄了呼吸,心想:“倒下去就要烧死……”
真的,在这个活地狱里,我觉得与其重新走进那个可怕的鼠疫世界,还
不如倒下烧死的好。
可是密尔洛司用有力的胳臂扶住了我,带着我很快地穿过火焰,走到这
个烈火熊熊的火堆的另一边。湿润、清新的空气使我感到异常清凉。在清澈
明朗的晨曦中,我看见了森林那浅蓝色边缘后面的积雪山峰。我无力地喊了
一声,就不省人事地昏倒在地上。
① 鼠疫细菌的感染力非常强。密尔洛司要平格尔和他从火焰里走过去,是为了利用人焰的力量消灭沾染在
他们身体表面的鼠疫细菌,免得把它们携带到别处去。——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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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
我大概是在硬邦邦的芦席上躺得太久了,背痛得厉害,动一动就痛得连
眼皮都睁不开,嘴里感到不愉快的苦味。在紫色的烟雾中浮现出克利浦斯那
张线条粗糙的、油头滑脑的脸,在看不见的后台的投光灯照耀下发着微笑。
“跳吧,平格尔,那你就又会成为冠军了……”
我喊道:“我不愿意!”
就在这时候,一双坚强的手有力地抬起了我的头。
“咽一口,平格尔。跟你说话呢。喝吧,这很好喝……”
我的牙齿碰到一个金属匙子的边缘,于是我咽了一口发着杏仁和番红花①
气味的温暖液体。克利浦斯的脸消失了……
“睁开眼睛,平格尔!”那个威严的声音又在命令。
门敞开着,从门里可以看见远方碧绿的群山。我躺着的那张床紧贴着平
房的墙壁,床旁站着密尔洛司和一个穿白外衣、高身材的姑娘。
“怎么样,平格尔?”密尔洛司问道,他摸了摸我放在罩单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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