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争吵起来,把舅舅的话压得听不清了。布里吉把争吵的人劝好以后,我又
听见舅舅说:
“可是,等他领了毕业证书回来的时候,他完全变了样啦,真像一位大
少爷了,可是我总觉得,贵族学校把他的禀性给弄坏了。他拿了他爸爸手里
剩下的一点钱,出去谋事。起先还来信,说过得挺好,后来就没音信了。他
爸爸一直盼着他的消息,可是到死也没有盼到。”舅舅生气地摇着头,弄得
我心乱如麻。我这才知道:爸爸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一阵伤心,不知自己身
在何处。等头脑清醒过来以后,我又听见舅舅的声音:
“这个淘气孩子也给我带来好多麻烦,简直要把我气疯了。您想想看,
有一回,代理人西顿把我叫去,跟我说: ‘我得到可靠的消息,你家那个小
伙子在美洲坐牢了。’我说: ‘西顿先生,要是他的爹妈还活着,准会难过
死了。能不能想办法救救这孩子?’你想我该多么着急。可是代理人光是给
我念了一段法律条文,还直发脾气!后来他又把我叫人,气呼呼他说: ‘雷
吉先生,你那个外甥这回可完了,’我这才知道,这孩子在加利福尼亚随着
一条捕蟹船淹死了。我只好在袖子上戴上服丧的黑纱。”
捕鸟人回答道:“这事儿可太让人伤心啦。剩下的话您明儿再说吧,好
不好?”
舅舅痛苦地低下了头,后来慢吞吞地走出去了。这时那个捕鸟人四下看
了看,接着就走到我的桌边。
“对不住。座儿都满了。我坐在您……”
我张开嘴刚要说不行,可是捕鸟人已经坐到我的对面,用 手指头咔吧地
弹了一声响:
“我的美人裴姬!请这边来!”
布里吉在老板的座位上嘎哑他说:
“裴姬,别打吨!到右边那位先生那儿去!”
捕鸟人摘下帽子,拿它当扇子扇着风。
“先生,真热啊……”
我一声不响。过去我和陌生人谈话的次数大多了,可是并没给我带来什
么好处。这个矮予找我千什么?喝完一杯酒,我掏出最后一根纸烟。
“来个人吧?”捕鸟人说,同时迅速地把打火机凑近我的脸。
用点着了的火去端详可疑的脸,这套手腕我懂得,我气呼呼地吹灭了打
火机,掏出自己的火柴,点着纸烟,吸了口烟,朝着捕鸟人的脸喷去。
他让烟呛得打了个喷嚏,可是仍旧谦恭他说:“我不生您的气。很多人
抽烟的时候都喜欢自由一点。您别介意我来打搅您,因为咱们本来是见过面
的。您于吗不说话?我在树林里碰见过您。也许还要早一点。噢,是啦!应
当给您赔个礼……我在药房里撞过您一下……我的天,您怎么不理人!”
裴姬拿来了麦酒。捕鸟入学起酒杯。”
“还是为您的健康干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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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的唠叨连一句话也不回答。我在思索舅舅的话。那番话使我完全
相信,我已经见不着爸爸了。我又把一股子烟直仲着不速之客的鼻子喷过去,
可是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从杯子里呷了一口麦酒,低声嘟哝道:“现在埃绍夫城里城外的人真
叫人纳闷。怎么没有从前那种礼貌啦?都不爱称呼 ‘先生’。你把别人当朋
友,请他喝酒,可他反倒冲你的鼻子喷烟。我想,这都是那种神秘的瘴气闹
的。天上刮来了这种瘴气,让咱们受了毒。什么?您不知道这回事?别装傻
啦……难道您没听说那利米神父的事吗?您不知道弗利特大夫看的那些病人
的事吗?简直太奇怪了。难道您是从月亮上头掉下来的?”
我慢吞吞地捏灭了烟头,用拳头捶了下桌子,冲捕鸟人点点头说:
“对,你算猜着了。我是从月亮上头掉下来的,这个酒杯说不定也会掉
到你的头上。现在你永远记住,我天生又聋又哑。你那套花言巧语,就像雨
点落在火炉上,什么作用也起不了。你顶好趁早给我滚开。”
我穿过厨房回到自己那间小贮藏室的时候,对正在木盆里哗啦哗啦洗匙
子的凯蒂说:
“小姐儿,明天早点叫醒我。”
“先生,您放心。睡吧。”
在厢房的门口我像个被迫捕的人那样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了听。是
啊,这个捕鸟人使我又恢复了流浪汉的老习惯。
但是布里吉的院中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八
埃绍夫的主要街道英王街,从我小时候起到现在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条
开满了洗衣店、面包房和古老的小铺子的街道,还是那样的凄凉冷落。店铺
的橱窗还是布满了尘土,伙伴们还是连连打着呵欠,肥胖的老板们还是穿着
丝绒的背心。
我在这条熟悉的街道上走着,温暖的太阳朝着我微笑。走到一个小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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