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马克,”沃莫尔德写道,“我给你寄去一些邮票。你现在的收藏数量定相当可观了。不知道寄去的这些合不合你的意。我希望咱们已经把古巴出的鸟类、四足动物和蝴蝶邮票都凑全了,就象你过去给我看过的危地马拉邮票那样棒。爱你的舅舅。
又及:现在我正坐着观望大海。天气太热了。”
沃莫尔德给妹妹的信就写得清楚得多。
“我此刻正闲坐着观赏西恩富戈斯湾的景色,日落已经一小时了,可是气温还高达三十二度。人们都在电影院里看玛里琳·莫诺尔主演的电影。港里只有一只船,简直怪透了,那只船的名字居然叫‘胡安·贝尔蒙特’。(你还记得咱们到马德里去看斗牛表演那个冬天吗?)轮机长——我看他准是轮机长——坐在我边上的桌旁喝西班牙白兰地。看样子他除了去看电影也没有其他事情好做。西恩富戈斯港一定是全世界最安静的港口。这里只有一条立着一些红黄两色石柱的街道,街上有几家小酒馆。远处是一座制楠厂的大烟囱,一条长满野草的小路通向‘胡安·贝尔蒙特’号。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真想和米利坐上它到处走走。吸尘器的生意很不景气——年头不太平,电流也老不稳。昨晚在马坦萨斯就停了三次电,头一回我正在洗澡。真是的,隔着十万八千里给诺思安普敦写信说这些没意思的事。
“你别以为我不快活。这里也有不少值得说说的事情。有时候想起来,我都有些害怕回英国老家,不大敢再去‘布茨’和‘伍尔沃思’酒店以及自助餐厅那些地方了,现在我连‘白马牌’威士忌都喝不惯了。那个轮机长和他的情人在一起——我约摸他在马坦萨斯还会有一个情人,他正硬往那姑娘嘴里灌白兰地,就象你给猫灌药一样。这里日落前那会儿的景色才美呢:一束金色的阳光透过云隙栖落在翻卷起伏的白浪上,衬托出几只自由自在飞翔的海鸟。林荫道上竖立着一座高大的白色雕像,这座看来象是维多利亚女皇的雕像,现在已经披上了一层薄纱。那些擦皮鞋的孩子已经把收拾好的箱子塞到了扶手椅的下面。如果高高地坐在人行道栏杆上面,就象坐在图书馆里的扶梯上一样,可以把脚踩在两只青铜铸的小海马身上,这对青铜海马可能是哪个腓尼基人带到这里的。我怎么能不怀念家乡呢,现在我手里攒下了一小笔钱,不久我就会打定主意离开这里,再不回来了。也不知能不能在伦敦北区哪条街上为米利找到一所合适的秘书培训学校。
“阿莉斯姑妈近来如何?耳屎还是那么多吗?爱德华叔叔呢?他没去世吧?瞧这日子过的,连亲戚们的死活都不知道了。”
沃莫尔德付完了帐,又过去打听了一下那位轮机长的姓名。他觉得回去后必须掌握几个确有其人的姓名,也好向伦敦证明自己的活动经费没有白花。
3
在圣克拉拉,沃莫尔德那辆老掉牙的“希尔曼”象一只疲劳过度的骡子一样,怎么也动弹不了了。要在平常,不管这辆车五腑六脏出了什么大毛病——只有米利才治得了。可这里汽车修理行的伙计说,得好几天才能修好,沃莫尔德决定乘公共汽车去圣地亚哥。这样去说不定更快和更安全,因为在东方省,叛乱分子占据着山区,政府军控制了道路和城市,公路上到处都设立着路障,乘公共汽车要比开私人汽车遇上的麻烦少得多。
沃莫尔德是晚上到达圣地亚哥的,这座城市非正式地实行着宵禁,街上到处空荡荡的,给人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所有紧靠教堂正面建造的长圆形的商店都关门了。
有一对夫妇从旅馆门前匆匆走过。这天晚上又闷又热,空气很潮湿,长青藤黑黝黝地缠着绕着若明若暗的门灯。旅馆接待室的接待员用怀疑的目光瞧着沃莫尔德,好象他们认定他是一个探子似的,不是叛乱分子那面就是政府军这面的。沃莫尔德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这家旅馆里住的才是间谍,真正的警方情报员和真正的叛乱分子的探子。在死气沉沉的酒吧里,一个醉汉喋喋不休地在讲着什么——好象是照格特鲁德·斯坦的样子说着“古巴就是古巴。”
沃莫尔德晚饭要了一份煎蛋饼,那饼干巴巴的,看上去跟一份边角都折了的脏乎乎的手稿差不多,另外还要了一些白葡萄酒。他一边吃,一边信手在一张这家旅馆印制的明信片上给哈塞尔布克医生简单写了几个字。
沃莫尔德只要一离开哈瓦那,就一定要给米利和哈塞尔布克医生寄明信片,有的时候甚至还给洛佩斯寄。蹩脚旅馆的明信片也很蹩脚,他在明信片图案上的旅馆一个窗户上打了个“x”,就象侦探小说中用来标明作案地点的那种“丫”。
“汽车抛锚。一切平安。预计周四返家。”
一张明信片无疑是孤单的象征。
沃莫尔德九点钟出去找他的零售商。他忘了天黑以后圣地亚哥的街上根本别想见到什么人。家家铁栅门上都上了锁,如同在一个游客爆满的城市,哪家房主对过路人都不屑一顾。有一家电影院里透出光亮,但里边却没有观众。按照当地规定,电影院营业时必须敞开大门,可是天黑后,除了一两个喜欢看电影的军警人员,根本无人问津。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沃莫尔德还看到一支政府军的巡逻队。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格雷厄姆·格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