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莫尔德同他的零售商坐在一间又小又热的房屋里聊着天,开着的房门正对一个小院子。院里有一裸棕桐树和一个熟铁做的水龙头,不过院里也跟屋里一样热,两人面对面各自坐在一张摇椅上,一前一后地摇着。
生意太难做了——摇啊摇——圣地亚哥没人买家用电器——摇啊摇——在这种地方买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啊?摇着摇着,就好象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电灯一下子熄灭了。两人在黑暗里还是你一下我一下不停地摇着突然,椅子摇晃的节奏乱了,两人的脑袋轻轻地撞了一下。
“真对不起。”
“都怪我。”
摇啊摇,摇啊摇。
有人在院里搬椅子。
“您太太吗?”沃莫尔德问道。
“不,根本没人,这儿就咱们两个。”
沃莫尔德向前摇一下,又向后摇一下,再向前摇,耳朵注意听着院子里窸窣的声响。
“明白了。”这里是圣地亚哥,随便哪一家都可能隐藏着政府追缉的逃犯。只要做到耳不听,眼不见,那就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电灯重又闪动着暗弱的红光。
在回旅馆的路上,沃莫尔德被两个警察拦住了。他们问他天这么晚了还出来干什么。
“现在才十点钟啊。”沃莫尔德说道。
“十点钟还在大街上干什么?”
“这里不是没有宵禁吗?”
突然,一个警察冷不防地打了沃莫尔德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打得沃莫尔德惊怒交加。他属于规规矩矩依法办事的阶层,警察历来是他的当然保护人。
沃莫尔德揉摸着脸颊说道:“您到底要……?”话未说完,另一个警察照他背后就是一拳,把他打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地在人行道上跑了好几步,帽子滚落到路旁的污水沟里。沃莫尔德刚说了一句:“快把帽子给我!”就感到后背又被人推了一把,还没等他提到英国领事馆,那两个警察就把他拽到了人行道那边。两人一搡,沃莫尔德一下被送进一间屋子里的写字台前。那里有一个人,正头枕着胳膊睡觉。他被惊醒后,立刻冲着沃莫尔德咆哮叫骂开来,骂声中最文雅的词是“猪猡”。
沃莫尔德开口道:“我是英国公民。名叫沃莫尔德,住在哈瓦那的油灯街37号,今年四十五岁,已经离婚,我要给英国领事馆打电话。”
那个把沃莫尔德称做“猪猡”的人,臂上佩戴着警佐标志,一听这话,便向沃莫尔德要护照。
“我没带在身上,放在旅馆的手提箱里。”
先前把他拦住的一个警察得意地说:“抓的就是你这号出门不带证件的。”
“把他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警佐吩咐道。两个警察掏出了沃莫尔德的钱包和他写给哈塞尔布克医生的风光明信片,那张明信片他忘寄了,还掏出了在旅馆酒吧里买的一小瓶“老人”牌威士忌,那个警佐仔细看着那瓶酒和那张明信片。
“你为什么要带这个瓶子?里边装着什么?”
“您以为它是什么?”
“叛乱分子经常用瓶子装制燃烧弹。”
“这种小瓶肯定不行。”
那个警佐拔下瓶塞闻了闻,然后往手心里倒了一点儿:“还真有些象威士忌。”说着他又拿起了那张明信片,“你在这上面划个‘x’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住的房间的窗户。”
“为什么要在房间窗户上做记号?”
“不为什么!这不过是——噢,一个人出门在外,闲下来总免不了要干点什么事。”
“你是不是想让哪个家伙按指定房间跟你接头?”
“您这是什么话?”
“哈塞尔布克博士是谁?”
“一位老朋友。”
“他打算到圣地亚哥来吗?”
“不。” — 棒槌学堂·E书小组 —
“那为什么要把你住的房间告诉他?”
沃莫尔德此刻才明白了那些易于犯罪的阶层早已懂得的道理——与权势在握的人是无理好讲的。
沃莫尔德信口答道:“哈塞尔布克博士是个女人。”
“女博士?!”那警佐不太信服。
“她是一位哲学博士,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沃莫尔德在空中划了两个圈。
“她要来圣地亚哥和你见面吗?”
“不,不会来的。不过您也知道,警佐,跟女人交往是怎么回事。她们希望了解她们的男人在哪里睡觉。”
“你是她的情人吗?”谈话气氛缓和了一些,“不过这并不足以解释你为什么深更半夜出来在街上跳!”
“法律并没有……”
“是没有,不过聪明人都呆在家里,只有调皮捣蛋的家伙才出来。”
“我实在睡不着,心里总想着埃玛。”
“埃玛是谁?”
“哈塞尔布克博士。”
那个警佐慢腾腾地说道:“不见得是这么回事吧。我听得出来,你在对我说假话。假如你爱着埃玛,那干嘛跑到圣地亚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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